夕阳落到山背后之前，艾虎站在高坡上，望了沉寂的天水关最后一眼。

救援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杀出科技塔已经消耗不少时间。但最绝望的是，当他们正准备向关墙出发时，感知最敏锐的三宅发现那些僵尸正在墙上竖起一座高高的铁架。

非常简陋的架子，大约是用几根关墙上运炮弹的小铁轨搭起来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铁架上绑了一个人。虽然他赤身裸体，蓬头垢面，大家还是很快就认出来，那正是古烈将军。准确点说，古烈将军的遗体。他显然死于战斗，胸口一道很严重的伤口，完全烧成了黑糊。

谁说僵尸们没脑子。这帮家伙显然知道古烈是大人物，才想到要把他挂在架子上展示。

一直以来艾虎都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就算目睹身边的人死去，就算亲手杀人，也难免将他们当作NPC，总觉得那些流淌的血没准只是一排排数字。但这一刻，当他亲眼看到古烈的尸体缓缓被吊起，难以言谕的沉重忽然压上心头。他终于意识到，无论穿越这件事多么诡异，他现在的的确确就是活在这个真实的废土世界。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原地满血复活，也没有捡尸体重来。

“那……那是古烈将军……”黄春丽肩膀塌下来，惊讶、挫败的情绪表露无遗。

连古烈将军都已经战死，老辛的命运不问可知。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打消了继续前往关墙的想法。

“作战计划为什么会失败！”艾虎恨恨地说，“明明已经成功启动了羲和系统……”

玛丽安猜测：“也许是没料到僵尸会这么多？”

“不可能！”黄春丽激烈反驳，“你以为我们赤龙军一直出关侦察是在做什么？我们几乎走遍了僵尸可能聚集的地方，仔细估计过它们的规模！”

玛丽安试图平息这场争论。“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她建议，“我们先离开这儿，到……甜水镇吧。那里交通方便，我们可以看情况再决定要撤退到哪。”

甜水镇是天水关的物资转运中心。黄鹤城，芙蓉城等重镇到天水关的道路都通过这小镇。艾虎相信那些及时逃离的难民应该也是朝那里汇聚。只要到了镇上，应该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理论上来说，天水关到甜水镇只有不到十公里路。一个健康的成人，脚步紧一点两小时能走个来回。但今天这十公里路却无比漫长，充满了难以逾越的障碍。艾虎他们差不多是一路杀过去的。直到凌晨四点，干掉了差不多两百头僵尸，弹药和体力都开始亮起黄灯。而最沮丧的是，哔哔小子的地图上标得分明，他们才走出不到两里。

眼前又出现一道路障。被击毁的汽车堵住了道路，上面爬满武装僵尸。还有个大块头在旁边晃来晃去。

“不能继续硬闯了，”黄春丽果断决定，“我的枪快没能源了，你们补给也不够了吧。”

然而，要离开大路绕行就必须穿越一大片沼泽。那里因为地热泄露的缘故，冬天也不结冰，土地异常潮湿。各种身形轻便的小动物最喜欢在那里筑巢，例如河狸。但那里从不欢迎人类。齐腰深的草丛下隐藏着一个个泥潭，只要陷进去就别想再爬出来。

“走沼泽绝对不可能，”艾虎来来回回地摇头，“那里根本就没有路。齐腰深的草，下面都是冻土解冻之后留下的烂泥，我们走不出一百米就会陷进去。这么说吧，体重超过二十公斤的野兽都知道那片地不能去。”

“不……其实有一条路。”三宅茉莉忽然说。

艾虎一时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转向三宅。

“沼泽里其实有一条路，”三宅茉莉再度重复，她想了想，试图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这个……我知道有个人……呃，怎么说呢，严格来讲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当然发通缉令的并不是新长江共和国，所以在这片土地上应该也不算什么犯人……吧。”

“他躲在沼泽里？”黄春丽眉毛微妙地皱了皱，“他是什么人？”

“我的……族人。她是我一门比较远的亲戚，从祖父那一辈算起来，大概是祖父的从兄弟的女儿这样，我叫她十七姨。”

“她被谁通缉？因为什么原因？”

“是黑暗森林……她曾经是一个刺客，怎么说呢，技术还不错。有一次出秘密任务，事后所有参与行动的刺客都被灭口，只有她逃出来了。当然，受伤很严重。她逃到北方，隐居下来。黑暗森林的势力还没渗透到这里，沼泽也很少有人能进得去，所以她就一直住在那里了。”

这可是大新闻啊，谁也没想到，浑身上下都带着纯洁神圣的人民圣殿教修女三宅茉莉，竟然有个黑暗森林冷血刺客的远房表姨。艾虎不由得多看了三宅几眼。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有背景的。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略诡异，三宅连忙解释：“她已经不做刺客好多年啦。再说，我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跟她联系上的。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来北方边境了，还悄悄住在沼泽里。”

看三宅局促不安的样子，艾虎赶紧安慰：“放心，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沼泽有路是好事，我们可以抄近道去甜水镇了。”

和很多前苏联旧电影中的景色一样，这片沼泽铺满了零零碎碎的湿雪。最浅的草丛也有腿肚子那么深，一脚踏下去，还要再沉没好几寸。冰渣混合着泥浆翻起，底下是冻硬的泥土。只有踩在这上面，人才不会陷入泥潭。不知道三宅修炼了什么天赋，明明看上去都是一样的草，她就能找到该走哪里。

“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不要踩偏，”三宅边带路边提醒后面几个队友，“旁边很多都是深泥潭，大象都能陷进去。”

艾虎和黄春丽都穿着动力装甲。虽然宽大的脚底能分担压强，毕竟一吨多的质量在哪里摆着。三宅的体重能过去，他们可不一定。因此也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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