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再度出现了那场死亡盛宴。断壁残垣，血流如海。尸体、数不清的尸体。他们倒卧在血泊中，惨白的脸上有漆黑的眼睛。

他回忆起那天看见的宏伟建筑，原来是蒸汽港中央广场前的大礼堂。僵立在礼堂前的超级变种人是大琼恩，也有可能是大约翰。反正绿皮很容易让人脸盲，死掉的绿皮更是如此。

三宅茉莉的结局是被旗杆钉在礼堂台阶上。她的剑已折断，而眼帘则倔犟地不肯闭上。

玛丽安。波波娃被吊在礼堂正门前。她紧闭双眼，嘴唇苍白，似乎已经流干了血。

不，不要再回忆了。他隐约想起下一幕是自己亲手击倒了黄春丽，这结局令他无比抗拒。

所有的一切已，终结在这里

不想听见却已听见，你最后的声音

曾说过的言语，消失在心底

没有一天可以安定，明日已去

祈祷的力量也，消失的夜里

要相信什么才能坚持，你离我而去

泪光的颜色里，流星在飞行

嘲笑与孤独痛的日子，活到死去

永恒不变、生生世世、这份爱谁又能坚持——

“我拒绝。”

“什么？”沙弗拉丝似乎没听清。

“我说，”艾虎加重了一点调门，“我拒绝你的提议。”

长久凝望着艾虎，沙弗拉丝忽然叹一口气：“你确定？拒绝这个邀请，等于是同时亲手埋葬了两个种族的未来。机械暴君已经得到了这颗星球的坐标，正在归来的路上。你也感觉到了吧，他们之前埋下的棋子已经复苏，正活跃在黑暗中，准备迎接主人的回归。当那一天真的到来，虚灵固然只有灭亡，难道人类又能独自生存？”

艾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的回答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人类以及地球的命运。选择与虚灵合作，或许是非常美好的一条路，至少沙弗拉丝描绘的前景非常美好。

由一个人类登上虚灵皇帝的宝座，开创两族和平共处的新篇章。光辉无比的盛世，传承千秋万载——

正是被这些花团锦簇的肥皂泡所迷惑，潘人美才会出卖天水关外那几十万忠勇士兵吧。

这一刻，艾虎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拒绝你的提议。”他再次重复。

沙弗拉丝遗憾地摇摇头。她的遗憾很真实，绝对比刚才的笑容真实得多。“那么，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呢。”

她慢慢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预料中的战斗并未发生。沙弗拉丝一退，僵尸们也跟着消失了。潘盈芝和她的女保镖都被带走。自始至终，艾虎一直看着，没有出手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三宅一直在抱怨。

“不该让她带走潘盈芝，”三宅说，“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乌鸦嘴。这下好了，不管潘盈芝肚子里的小孩和虚灵有没有关系，虚灵都一定会把他利用起来。”

不得不说，暴力萝莉虽然平时总喜欢无脑吐槽，关键时刻的判断力其实还是不差。

“我没有把握。”

“什么？”

“我没有把握，”艾虎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虚灵……太强大了。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打赢她。我不能现在就赌。这不是我选择的战场，我没有任何优势。”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在大议事会上掌握最高权力。潘盈芝被虚灵带走了，第三军也没有任何大义名分再支持她。就算军长是潘家走狗，下面的人也不可能听他的。我们要尽快把共和国掌握在手里。没有时间了，虚灵一定会反扑。这次他们绝对不会在天水关停下来。尸潮……或许会席卷全国。”

三宅茉莉没料到艾虎刚才居然想了这么多事情。“木魅火秘传书……”她还是念念不忘自家的宝贝。

“如果我们赢了，黑暗森林就是你的，哪怕是天邪一族的秘传书也能搞来；如果输了，”艾虎一摊手，“命可能都保不住，就别想什么秘传书了。”

“还得去救我十七姨，她被天邪一族控制着！”

“这也要等大议事会之后才行。”

拿到共和国元首的权力才有机会，这点三宅茉莉倒也明白。她只是强调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对艾虎的决策并不反对。

大议事会就要来了。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黄春丽登上元首宝座。那么，就看看谁有这个实力吧！

艾虎深深吸一口气。带着寒意的冷风涤荡着胸口。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大议事会将在今天召开。

钟声将艾虎自假眠中惊醒。窗外薄雾轻笼，淡淡的晨光正穿过窗棂。他站起身来，望向楼下的广场。士兵们正在列队，准备大议事会的安全保卫工作。在军官的带领下，他们整齐有序地前往各个路口，负责检查行人，警备四周。

黄老将军的士兵三天前已经抵达黄鹤城，并接手了北面的城市防务。在吴宓等一批地方实力派大佬的穿针引线之下，南方军很快和西南军达成了谅解。潘盈芝被虚灵掳走，下落不明。大家一致认为，她肚子里的小孩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共和国下一任元首。

那么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黄春丽。

黄老将军当然无条件支持这个选择。春丽就像他的女儿一样，而且在芙蓉城生活多年，跟西南军区上上下下都关系很好。南方军那边当然有人不满，但他们也推不出更好的人选，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最重要的是，地方实力派倒向了芙蓉城，南方军内部又分裂为潘系和非潘系。力量对比上，支持黄春丽的占据绝对优势。看起来，似乎大议事会还未召开之前，元首的宝座就已经有了定论。

但总有人不会甘心接受失败。躲在黑暗中的人，如果要奋力一搏，那么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几分钟之后，黄春丽走进艾虎的房间。她不安地让手指飞快交错，眼眶里都是血丝。“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她说，“我的理想是复兴赤龙军，但现在好像在篡夺共和国——”

“不，”艾虎回答，“这不是篡夺。看看四周，除了你之外，已经没有更适合登上那个位子的人了。难道你想把共和国交到潘盈芝手里？”

“绝不。”黄春丽立刻回答，并再度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