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决定下来，其他小家族之间的商谈就不重要了。玛丽安决定离开，回到自己的舰桥小花园。当她经过艾虎身边时，艾虎疑惑地瞧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她用眼神制止他开口，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上楼梯。
到了小花园，玛丽安让随从退下，单独留下艾虎。“你一定觉得我对政治什么都不懂，”她对艾虎说，“八大家族的人想要一个套在我脖子上绞索，而我竟然开出价钱，准备卖给他们，”她问艾虎，“你觉得，我是这么一个傻白甜吗？”
艾虎被玛丽安的一席话说懵了。“刚才的确有点像，”他有一说一，“但现在，似乎你挺明白的。刚才只是骗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仪式，只是拖延时间？你想暗杀那些家族的族长？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想做得干净，很不容易。”
“不，仪式将会正常举行，”她告诉他，“我不会采用暗杀的办法。只有下位者想要掀翻上位者的时候，暗杀才好用。一个首领如果对下属滥用暗杀，那么统治也就不长久了。这并不是稳妥的做法。就像你所说的，要做干净，非常难。”
“那我可就真的不懂了。明面上的实力，你可是跟他们比差很多。三十万生化人士兵？如果没配备军火，他们不过是三十万冻在冷库里的奴隶而已。各大家族的士兵加起来可是有五六万。”
“将近十万，”玛丽安纠正他，“从各地来投奔的人每天都在增多。雇佣兵、山上的土匪、贝列夫或罗索科夫斯基麾下被打散的残兵。他们没有别的技能，只会当兵。如果不及时洗白，绝对活不过接下来的大剿匪。”
“你就这样任凭他们扩军？”艾虎问，“谁都知道，兵多地盘就多，现在正是比拼实力的时候。”
“当然，我也派出布哈林上尉，从那些人中挑选一些招募做卫队。我的标准是身家清白，性格老实，从未劫掠偷盗，另外，最好是有家有口的本地人。”
“这种人现在可是太少了，尤其在雇佣兵和土匪里面。”
“来投军的农家子弟也是有的，”玛丽安微笑，“他们战斗技能比较差，各大家族都看不上，但我喜欢。战斗技能可以训练，但性格和习惯么，改起来就困难了。当然了，这样的人数量不多，所以至今也就募集了不到一千人。等他们完成基本训练，至少也得三个月。”
“时间太紧，来不及。”艾虎指出。
“我没指望他们能在仪式上派用场，”玛丽安答道，“我打算把他们培养成军官。三十万生化人士兵，至少也需要好几千的基层军官吧。我打算用几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
你想到了几年后的事情，却看不到一个月之后的危机吗？艾虎觉得很奇怪，但不想再劝说了。毕竟是蒸汽城内部的事情，插手似乎不太好。再说，大宪章也未必不好。谁能保证蒸汽城的元首一直都是玛丽安这样聪明理智的人呢。万一出了个暴君，元老院就可以依靠大宪章，合法地与其对抗。想必玛丽安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甘愿从现在就限制自己的权力吧。
这么一想，艾虎顿时觉得很合理了。虽然让那几个肥胖老头得逞，但从长远来看，应该是有利于蒸汽城的统治长久下去的。权力制衡有其必要性，重建文明的时候，我们真的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阅兵仪式的前一天，狂风呼啸，恶浪滔天。女皇号被多根粗大的钢链固定着，虽然有点摇晃，仍是稳若泰山。艾虎早早就躺下了，却发现睡不着。他爬起来，用一块吸了油的软皮反复擦拭淡金大剑。
坚硬的剑刃无须打磨，永远都锋利得像剃刀。事实上擦拭也可以省略，反正剑刃不会生锈。但实在没事可干的时候，擦剑却成了艾虎的必修课。就像某种仪式一样，看着剑刃被软皮磨得熠熠生光，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变得平稳。
擦完大剑，他本来打算躺下睡一觉，但舱室不停摇晃，空调嘎啦嘎啦地响，渐渐又让人烦闷。他翻来覆去，最终决定爬起来，到甲板上去吹吹风。他沿着楼梯一直上到舰桥小花园，发现玛丽安也在那里。她手扶栏杆，神情忧郁。虽然花园温室的玻璃窗都关着，从缝隙透进来的风依然吹得她的长发猎猎飞舞。
“谁？”觉察到楼梯附近的脚步声，玛丽安问。
艾虎当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玛丽安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玛丽安微微一笑：“是啊，不知道帮主为什么睡不着？”
咦，白晶晶的台词居然你也知道？万万没想到，金发大波波竟是个精通我大中华文化的老司机，连大话西游这样的古董经典也有所涉猎。艾虎顿时梗住了，不好再照着至尊宝的台词往下念。再念就成了撩妹的剧情，似乎有些不妥。
看艾虎满脸囧样，玛丽安得意地一扬下巴。“还记得天水关的科技塔吗？”她问。
“你躲在塔顶控制室的时候？”
“是啊。当时整个塔都被僵尸占据。它们突然从地底涌出来，打得塔里的卫兵措手不及。很快卫兵就死光了，然后死掉的人又爬起来，加入僵尸的队伍。我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临时改造的机器人虽然勉强挡住了它们，但我知道，它们人数太多，根本抵挡不了多久。当时我十分孤独，又冷、又寂寞。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那些僵尸的嚎叫……”
倾听着玛丽安的叙说，艾虎仿佛又回到天水关的那段时光。周围一片漆黑，在螺旋形的铁扶梯上一直走一直走。僵尸的嚎叫声在空洞的塔中回荡。要不是不会爬楼梯，它们一定早就冲上来了。
“只有我自己……我是如此地担惊受怕。没有人来保护我，甚至没有人可以说话。我曾经想过，当小水桶先生挡不住那些僵尸的时候，我就翻过窗户，从塔上跳下去。那样的话，至少生命的最后一段是在自由飞翔，而不是像饲料一样，被喂给那些毫无理智的东西。”
“我们在塔上遇到你的时候，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情绪很好。”
“如果我说，那都是装出来的，你相信吗，”玛丽安轻轻靠在艾虎胸前，“我只有孤身一人，而你们是一个小队，又拿着武器。我无法确定你们会对我怎样，只能表现得强势一点。还好，遇到的是你……”
艾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忍心推开她，只好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