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虎简直要惊呆了。他向前走去，想要仔细看看这邪恶的造物。格斯跟在他身后，依然在解说：“她接受了大量营养液的注射，身体就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皮肤变得苍白。加诺玛宁大师以他高超的智慧设计出一台量产完美胚胎的机器，期待她不停地工作，制造出许许多多的完美生化人驾驶员。”

脚步声似乎惊醒了邪恶。她开始扭曲，睁开眼睛，黑暗中亮起两朵幽绿的鬼火。她张嘴嚎叫，嘴里喷出一团黄色烟雾，立刻在空气中自燃，化为火焰。这光亮更加清晰地勾勒出她的轮廓。怎么形容她比较好呢？就像是……寺庙大殿里端坐中央的一尊大佛。

但世界上不会有如此邪恶的佛像。她面目狰狞，漆黑的眼眶中眼珠碧绿，鼻子只剩下两个洞，下面是一张血盆大口。她摇摆着肥壮的身躯，肩膀却是光秃秃的。她没有手，或许早已被加诺玛宁截掉。但谁要是因为这个小看她，那就太天真了。在原本该是手的地方，长出了黏糊糊的肉肢，就像乌贼的触手。看那上面一团一团如莲花绽开的吸盘，以及吸盘中央咔嚓咔嚓不停张合的锋利牙齿。要是被缠住，滋味肯定没那么好受。

火焰四处飘散，热浪扑面而来，这无法形容的怪物被惊动了。她挥舞着触手，搅动大厅中恶浊的空气。她试图扑向艾虎他们，但肩膀后面哗哗作响的锁链却将她狠狠地拽回去。这时艾虎才注意到，她行动是受限的。两道粗大的钢链条钉在墙上，另一头通过钢环嵌入她的肩胛骨。而且她也没有腿……不，要是没有钢链，她肯定可以移动。原本是腿的地方也长出了触手。摇动着，就像海葵。

“后退！”艾虎手疾眼快，一把拖着玛丽安飞快退开。下一瞬间，一根粗大的触手劈啪一声甩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打得汁水四溅。没抓到猎物，这怪物似乎很生气。她张开大嘴吼叫起来，黄火一团团乱飞。黑烟从她唇齿间飘出。艾虎看见她周围散落着焦黑破碎的骨头。空气更热了，还混合着硫黄的臭味。

黑暗之女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屡屡尝试挣脱锁链。巨大的钢链嘎嘎作响，绷得笔直。她尝试了多次依然失败，最后突然扬起头，发出一声咆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玛丽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上帝啊，加诺玛宁培育出来的是个什么怪物？”

格斯的解说一如既往地冷静：“曾经是一个女人，加诺玛宁大师试图将她改造成为无限繁殖完美胚胎的机器。就像您看到的一样，他失败了。基因发生了奇怪的突然变异，母体变得不可控。这直接导致高贵山丘的毁灭。”

什么？说好的过度挖掘导致岩浆喷发呢？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原因来？艾虎怀疑地盯着格斯，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生化人，到底隐瞒了多少真相？

然而眼下不允许内讧。怪物已经苏醒，正在发起攻击。虽然这座肉山也似的家伙被锁在墙上，但她的手下可不少。黑暗中已经响起了悉悉簌簌的声音，艾虎听得很清楚。爪子在地上摩擦，牙齿上下敲击，她曾经是个繁殖胚胎的机器，那么生下来的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

失败的研究者们匆匆舍弃了这幢大楼，难道他们不知道黑暗的力量依然在继续孕育？这里能容纳多少怪物？当不断繁殖出来的怪物塞不下了，它们会不会冲出高贵山丘？它们会不会用生而有之的毒牙和利爪攻击无辜的人？会不会变得更加凶残，更加狡诈，更加恶毒？它们的繁衍会不会导致人类毁灭？

必须消灭她，艾虎提醒自己。绝不能和百年前的俄罗斯人一样，放任黑暗力量在这座地下坟墓里肆意滋长。我可以撤退，选择掩耳盗铃，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但黑暗终究会爆发，迟早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巨大的危机。

这时候就算想要撤退也不可能。转眼之间，来自黑暗的魔物就扑了出来。它们四肢着地，行动敏捷，而且非常善于躲避子弹。

格斯一贯守护在玛丽安身边。雪风也被派去，加强保护她的力量。钢弹在上方保护，随时射击过于靠近的目标。五台刚刚在废墟中搜罗到的机器人士兵站成一个圈，以机枪和喷火器扫射那些冲到近前的小怪物。

怪物们扛不住子弹。12.7大口径机枪子弹可以轻易将它们撕碎。只要挨上一发，它们就爬不起来。但它们很快，太快了，前一秒还只是远处黑暗中的轮廓，下一秒就冲到了眼前。所幸每一台机器人都装备了喷火器。半凝固的胶状汽油沾上一点就猛烈燃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胆敢冲入火圈的怪物都烧了起来，浑身是火，挣扎不了几步就倒下。

“我去干掉那个大的。”

艾虎举剑冲向被铁链锁住的肉山巨怪，触手摇晃出无数阴影，掠过他的脸。

冲刺的一刹那，仿佛枪声和怪物的尖叫都沉寂了。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背影。热烈的风刮过大厅，吹起他的头发。一群小怪物试图拦截，被钢弹一团绿火打个正着，疯狂地开始打滚。

肉山怪注意到了艾虎的逼近，幽绿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她背靠巨大的混凝土墙，用力挺直身子，看起来似乎突然长高了七八尺。她的头跟随艾虎旋转，随后突然喷出黄蓝交织的火焰。即使站在几十米开外，玛丽安也能感到那股潮汐般的热浪。火焰烧到了一台机器人，也烧到不少围攻机器人的怪物。它们冒着黑烟在地上打滚，濒死的惨叫声几乎和人一样。

举着大剑，一往无前。那一刻，他像极了古希腊神话传说中描绘的英雄。

换作别人，那只能是有勇无谋的行动。除非喝多了，或者大脑短路，乃至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否则没人会这么做。只见他举起大剑，向前直冲，脚下尘沙飞扬。肉山怪挥舞触手向他抽打，粘液甩向四方。而他轻盈地一一闪过，踩在对方肚子上跳上肩膀，把剑尖对准那肥肉层层叠叠的脖子，插下去，狠狠地一直插到底。

肉山怪厉声尖叫。

艾虎全力将剑柄往下压，好让剑刃刺得更深。肉山怪扭动着身躯，痛苦嘶吼，触手四处乱抽。

“杀了它，”玛丽安大喊，“就是这样，杀了那怪物！”

格斯紧紧守在她身旁，眼里也满是兴奋。

肉山怪用力甩头，嘴里喷出黄色烟雾。她的血是绿色，滴落地面，嗤嗤地化作一缕缕青烟。她喷出的气味恶臭无比。艾虎在这团巨大的肉山上跌跌撞撞，被黄烟呛得连连咳嗽。

无论如何，他奋力抓紧剑柄，并尽力拖拽。皮革温暖细腻的触感带来勇气，支撑着他不被甩飞。肉山怪的肌肉极其坚韧，比雪山之巅的魔龙也不遑多让。那双恐怖的绿眼，里面似乎有自己的倒影。就是现在，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宰了这家伙。

“赤龙军万岁！”他大声吼叫，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剑柄。肉山怪剧烈颤抖，疯狂地甩动触手。剑锋一路向下，切开满是皱褶的肚皮。绿血从伤口喷出，伴着痛苦的嘶吼。艾虎闪身躲开四溅的酸血，挥剑再度刺入。“战无不胜！”他的咆哮中充满愤怒。剑锋不断戳刺，一下，两下……

肉山怪发出最后一声惨烈的吼叫，脑袋耷拉下来。碧绿的酸血从伤口流出，滴在混凝土地上，嗤嗤地直冒白烟。艾虎横过剑锋，一路环切。大剑闪耀着淡淡金光，在疙疙瘩瘩的筋肉中游走。不管割到什么，他只管用力切断，大喊：“去死！”肉山怪肥硕的躯体不停抽搐，力道越来越微弱。

很好，他想，非常好，就是这样，在我的剑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