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沙的味道四处弥漫，堵塞每一个人的鼻孔。
揉着昏昏的头，艾虎从尸堆里爬起。手里好像抓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拿起来看看，是半截女人的手。是那个该死的女刺客。他咒骂了一句，狠狠丢到地上。
爆炸的时候，黄春丽好像就站在自己侧后，紧挨着黄杰。然而他转头去看，却找不到她在哪。眼前一片灰黄，根本看不清人。不好，春丽有没有事？他惊恐地朝她应该在的地方走了几步，却只发现扭曲的担架。心在一点点往下沉，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大意。那女的身上至少捆了几公斤炸药，不然能炸得自己飞上七八米？这药量跟一枚155炮弹也差不了多少，威力足以扫平半个足球场——真是该死！
一时间，雪变成了黄褐色。硝烟弥漫中看不清人，四处都是声音。垂死的呻吟，惊恐的喊叫，幸好没有枪声。这些兵都有枪，要是吓疯了胡乱扫射，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春丽！”他大声呼喊，心中暗暗期待她不要出事。应该没问题吧，他想，毕竟穿了动力装甲，绝对扛得住。
绝对扛得住，扛得住……这想法到后来，渐渐变成了祈祷。
“艾虎，我在这里。”
细细弱弱的声音，听在艾虎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你没事吧？”他朝声音的方向冲过去，途中好像踩到了人，响起几声痛叫。这种小事，眼下他也没心思搭理，只管向前。
走了几步，眼前渐渐清晰。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曾经无数次给他力量，在绝望中鼓励他坚持，是她的身姿。“春丽！”他喜上心头，大喊一声冲过去。
“别动，别抱我！”黄春丽及时喝住冲动的艾虎，缓缓转身，“帮我看看老将军怎么样了，我眼睛睁不开……”
这时艾虎才注意到黄春丽怀里抱着一个人。枯瘦矮小，正是黄杰。他额角上撞青了一块，神志倒还清醒，脸上好像有道血迹，啪嗒、又是一道——
擦！怎么会有血落到黄杰脸上？艾虎扳住黄春丽肩膀，仔细看她的脸。果然受伤了。血从她漆黑的头发里流出来，润湿她的脸。
“大意了，”黄春丽勉强笑笑，“因为是谈判，总想着戴上头盔让对方有戒心，就摘了下来……”
“别说了，别动！让我给你检查。”
那一刻，艾虎的心弦几乎要绷断。千万别是重伤啊，他默默把认识的神仙都求了一遍。还好，只是后脑勺的头发少了一小块，头皮也被扯掉。当时一定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擦着她脑袋掠过，要是她稍微把头抬高一点，后脑勺可能就碎了。总想着动力装甲有头盔，就没劝她剪短发，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裤腿兜里有急救喷雾，嗤嗤地喷了一阵，再用纱布盖上就没事了。忙完黄春丽，艾虎才想起照顾黄杰。一番检查之后，他发现老头除了额角那点瘀伤，全身上下一点事都没。真不愧是资深赤龙军战士的贴身保护，不得不赞。爆炸那一瞬，春丽一定是抱着黄杰一个大转身，替他挡掉了所有威胁。光看动力装甲背上那些凹痕，都能想象那一刻她经受了何等冲击。
沙尘渐渐平息，慢慢地，又能看清周围了。环顾四周，触目所见都是尸体。这女刺客搏命一击，没能如愿炸死黄杰，却重创了“荣耀”营。爆炸那一刻，营长褚凤山以下大部分军官都在，被一勺烩了个干净。
听到爆炸声，几队士兵涌出营门。到底是铁手卫队的兵，训练有素。他们迅速展开了战场急救，只要没死，都抬到一旁做伤口清洁和止血。艾虎看到了褚凤山。这粗壮的中年汉子此刻软绵绵的，被两个兵抬着走。他满脸满身都是血，完全看不出伤到了哪里。
“出事了，我们应该把山脚的人叫上来。”艾虎向黄杰建议。
黄杰也是枪林弹雨里冲杀出来的，立刻明白艾虎的意思。此时荣耀营群龙无首。只要身边有可靠得力的几队人，再加上黄杰的军中威望，立刻就能掌握住这支部队。哪怕之后褚凤山生龙活虎地爬起来，荣耀营也不会再姓褚。
很快，扎拉夫人的部队就上了山。玛丽安和三宅她们当然也在。看见军营门口的惨样，玛丽安一脸诧异：“你们打起来了？”
“没有，”艾虎解释，“褚凤山的人里头藏了个督军府来的联络官。没想到是刺客。眼看褚凤山被我们说动了，那女的狗急跳墙，就想暗杀黄老将军。我抓住她，下了她的枪，结果这女的身上绑了炸药，自爆了。”他指着眼前那一片炸得灰黑的土地，“看看，这起码也是几公斤的烈性炸药。”
“自爆？”三宅茉莉颇有兴趣地过去细细观察了一番，回来的时候摇摇头，“不是黑暗森林的人，手法不像。黑暗森林的人不用那么多炸药。想精准地炸死一个人，几十克的量就足够了。”
玛丽安走过去，在死人堆里转了几圈，捡起某样东西。艾虎一看，这不是女刺客那只断手么？她对这个感兴趣？
好像的确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玛丽安拿着那只断手看了又看，越看越认真。看到最后，她索性找了辆军车，拿发动机盖当解剖台用。断手血淋淋地往上一摆，她拿出随身工具，切开肌肉，剥出白亮白亮的骨骼。又割开关节，在一堆筋腱中仔细寻找。黄春丽看得要吐了，她却若无其事。
简直是个疯狂科学家，她这是要做什么？
艾虎围着临时解剖台转来转去，对玛丽安的举动完全看不懂。他试着问了几句，然而玛丽安不睬。此时的金发大波波真正拿出了一个科学研究者的气势，没有白大褂，胜似白大褂，专注于对那堆血肉分析，心无旁骛。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玛丽安才抬起头来。“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她开口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是蒸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