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桶、继续！”

土造投石机再次装填。没过多久，又是一团火球嘭一声在僵尸头上炸开。这次炸得早了点，但照亮的范围也更大。城墙上的士兵们心头一沉：下面的僵尸太密集了，太多了。它们挤满了广场，一眼望不到边。

督军府的警报拉响了：呜——

城墙下的广场上，僵尸们用低沉的嚎叫声回应：喔——

“听见它们说什么了吗？”扎拉夫人问周围的人。

没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白万里疑惑地问：“夫人，您是说……？”

“它们说：我们来了！我们要摧毁这道城墙，杀死所有的人，然后再把尸体变成同类！”扎拉夫人指着城下，厉声对周围的士兵说，“今天就是决战日！事到如今，还有后退的路吗？没有！督军府的存亡，在大家手上！让我们守住这道墙，守住保卫我们家园的防线！今天是最后一战。只要守到天亮，援军就会来，我们就能赢！”

“芙蓉城万岁！”士兵们战意高涨，大呼，“万岁！万岁！

万岁！”

理论上而言，这种低级僵尸膝盖不打弯，根本爬不上墙。督军府前门的城墙高达十米，僵尸屁股上装火箭都未必翻得过去。它们没有投石机，也没有攻城锤，光是在城墙下面挠挠，难道就能把城墙挠垮了？之前打退过无数次僵尸的进攻，城墙上甚至没死人。每次都是士兵们站在胸墙后面打靶。等挠墙的僵尸死完了，那就天下太平。

“节约子弹，不许乱放枪！”刚才指挥投石机的那士官说，“把沥青锅推过来，快点！”

一队士兵推着几口沉重的沥青大锅来到墙边，熬得正烫，咕嘟咕嘟冒着黑泡。他们把锅在胸墙的缺口边一个接一个推倒。黏稠滚烫的黑汁飞泻而下，城下顿时一团糟。

僵尸应该没有痛觉，但受到伤害时仍然会尖声嘶吼。这声音一浪接一浪传来，仿佛来自地狱的歌唱。听见这完全背离了人类的声音，不少士兵脸色发白。

一个看起来十分衰弱的老头子靠在城墙根儿的拐角处，一副马上就要咽气的样子。他抖索着嘴唇，忽然轻声唱起来。他太老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行将就木的浑浊：寐中忽觉，起而静聆；千声齐作，若泣若惊；兵戈血现，旌旗隐隐；北虏南来，惊我之民——

墙根下难民不少，都是等着有需要时上城墙做力气活的。这首人民圣殿教的镇魂歌，新长江共和国的人基本上都听过。老头子一唱，渐渐有人跟上：

地生劫焰，天布冻云。

悲风似雪，骤雨若冰

胡笳声起，厉若矛戟

北虏南来，侵我之民

……

此时僵尸们正在墙下垒沙包，材料是同类的尸首。这沙包越垒越高，渐渐要够得着城墙了。白万里焦躁不安，忽然对扎拉夫人说：“夫人，这里不安全了，不如我送您去内府吧。”

“我就在城墙上，哪儿也不去，”扎拉夫人拔出武器，左手小刀，右手握枪，“我也是个战士，在抵抗僵尸的战斗中，一步也不会后退。”

炮弹不断在远处炸响。后方的迫击炮手被告知不须顾忌库存，尽量开炮。僵尸如此密集，每一炮都能炸开几十平方米的一个大圈。但源源不断的死人又聚拢过来，填平那个圈。这或许能稍微减轻城墙附近的压力，但作用有限。

此时此刻，站在墙上的士兵们已经无暇顾及远处，只管对付爬墙的僵尸。他们站在胸墙缺口处，拼命向下射击，把子弹倾泻在黑暗中的敌人头上。僵尸不会投掷也不会蹦高，但他们能够踩着同伙的尸体前进。一个士兵的枪管被拽住。他下意识地试图夺回来，这个不理智的举动要了他的命。他被连枪管带人拖下城墙，消失在黑暗里。

连续不断地打了许久，右边那座重机关炮堡垒突然哑了。“卡住了！”一个操纵机关炮的兵冲出堡垒大喊，“弹壳卡住了，给我端冷水来！”

左边的重机关炮堡垒继续射击，不过僵尸也有点智慧，很快就集中朝反方向移动，在它够不着的地方继续挠墙和爬墙。

看来两座机关炮堡垒还是太少了，需要至少五座，并且呈凹字分布。不过想归想，现实归现实。要是有一百辆满油满弹、配备高级光学观察镜、自动装弹机、垂直稳定器的59，谁还死守在这督军府里。

情况最紧急的时候，连扎拉夫人也参加了战斗。她是个不错的战士，枪法和近身格斗都颇有两把刷子。高踞城楼，她用一支带制退器的狙击步枪，百发百中。几个督军府里的小女佣负责给她上子弹。那些平时端茶送水的小手，拼命把赛过拇指粗的子弹往弹夹里塞。一个弹夹又一个弹夹，手都磨破了，泪花全在眼眶里，却没有人吭声。

战到最后，已经没有人计算时间，局势也无法评估。谁都以为撑不过这一夜了，抱着换掉一个算一个的想法。当黎明最终降临，居然没人反应过来。

夜幕从地平线边缘慢慢褪去，从灰向淡淡的白色过渡。人们凝视东方，不知何时，天色已从深沉的暗蓝转为群青，云团的边际也清晰可见。天亮了？这难道是在做梦？

然而太阳确实升起来了。起初只是一个红球，渐渐光亮夺目，刺破云端。明亮的光芒如一道道金线射向地面。人们终于看清督军府前广场的样子。这片位于城墙南方，大约相当于好几个足球场的大广场，仅仅一夜，就成了充满焦黑尸体、散落着燃烧的沥青、弹片、破烂枪械的末日之地。尸体的焦香引来大群乌鸦，站在僵直的残肢上突突突地啄食。

呕……有人吐了。更多的人则欢呼起来。“万岁！芙蓉城万岁！”他们惊喜地高喊着，没想到居然赢得了胜利！

只有很少几个人陷入沉思，其中包括扎拉夫人。昨天的僵尸虽然多，但全都是最低级的种类。如果有几个红皮怪那样的高机动强力近战单位夹杂在里面，这城墙肯定守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僵尸们以如此愚蠢的消耗策略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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