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库毛贼死了。艾虎随手把干枯的尸体扔掉，就像扔掉一坨垃圾。说也奇怪，尸体离手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若有所失。这感觉，和小时候做了错事又后悔隐约有几分相似……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会在乎一个暗算小人的生死？当然不可能吧，这家伙根本就无足轻重！那我到底在惆怅个啥呢？艾虎想了几秒，完全不得要领，换个角度又一想，不觉自己都笑了：你丫傻啊，纠结这些干毛线，赶紧打扫了仓库继续做事才是正经。

出乎意料的是，那管库毛贼某种意义上并没撒谎。小楼梯尽头除了机关炮塔的控制盘，还真有个地下仓库。不过这仓库安保级别也太差了，就一扇比纸还薄的铁门，随便什么野鸡步枪都打得穿。估计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艾虎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拆门进去。果然，除了地板上横躺着一具尸体以外，什么都没有。

红石镇的气候偏冷偏干，山顶尤其明显。这地下仓库常年不见阳光，冷得像冰窖。不到十平米的陋室中央铺了块薄薄的塑料布，那尸体仰天躺在上面，双手鸡爪一样缩在胸口。粗略检查了下，没见到什么外伤，应该是极度营养不良导致的衰弱而死。艾虎没那心思仔细研究死人，转了一圈就扭头离开，顺便把管库毛贼的干尸踹到墙角，免得挡门。

从小铁门里挤出来的时候，裂开的铁板又挂住了衣服。艾虎皱皱眉，随手扳开。跟装甲车前脸有得一拼的铁板在他手里像张纸。捆成一串坐在地上的三个毛贼看见，一个个都吓傻了。三宅和玛丽安算见多识广的，同样一副接受不能的表情。

“你你你……”玛丽安说话竟然有些打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你也挺猛的，但绝对没这么猛……”

艾虎鼓起肱二头肌：“每天俯卧撑一百次，仰卧起坐一百次，下蹲一百次，外加十公里长跑，天天坚持！”

“这么干只会早衰好吧，会练成个秃顶！”玛丽安对艾虎的敷衍相当不满，“我可是运动学方面的专家，你拿这个糊弄我？”

“而且你每天都睡懒觉，睡醒了就在屋里宅着玩电脑，”三宅敏锐地指出艾虎的破绽，“根本就没锻炼过吧，你这个大骗子。”

“哈哈哈，果然被识破了吗，不愧是知识如渊如海的玛丽安小姐，以及拥有鬼神般直觉的三宅酱……”

玛丽安双臂抱在胸前：“你觉得吹捧一下就好蒙混过关吗？”

被逼到这份上了，艾虎只好祭出屡试不爽的大招：“没办法，就坦白了吧。其实是只有加入赤龙军才能学到的秘密技能啦。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当介绍人喔。”

什么都可以推到赤龙军秘密技能上，反正她们绝对不肯加入的。挖哈哈，这招真是百试不爽。艾虎正在偷笑，看玛丽安一脸吃苍蝇的表情，赶紧转身免得被发现。“走吧走吧，”他顺便岔开话题，“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还得去救徐老太。”

“那他们这几个怎么办？”三宅指着捆成一串无精打采坐在地上的三个毛贼。

意识到生死攸关，三个毛贼立刻用力求饶：“放了我吧！我家还有几个小孩……”“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我老婆还等我回家，今天早上她还说，我们做完这次就不做了……”然而艾虎走过痛哭流涕的三人身边，看也不看一剑平挥！三颗人头瞬间落地，滴溜溜滚出去老远。仓库里一时没人说话，安静得有些不安。

三个人默默无言走了一截，三宅忽然在背后说：“喂，强董。”

“嗯？”

“我觉得……”三宅吞吞吐吐地说，“你最近有点杀人不眨眼啊。”

杀人不眨眼……仔细想想还真是。当初在南风村开枪杀人还有点紧张，从天水关再到红石镇一路走来，杀人这种事渐渐变得跟喝水吃饭一样，简直成了生存本能。艾虎短暂反省了一下：归根结底，最近似乎有漠视路人的倾向。换句话说，重要的人就很在乎，不重要的当成空气，杀起来毫无压力。

分档次的话，最重要的当然数春丽妹子，然后三宅和玛丽安也很重要；此外钢弹是不错的小伙伴，老辛要是还在，肯定也得算上。除此之外南风村还有几个旧识：孙月、陈小二、何欢、孙大爷……他会为这些人出头，在意他们的喜怒哀乐，至于其他人？他回忆了一下，完全没什么印象。一群面目模糊的人而已，就像雨水掉进大海，转眼就找不出存在过的痕迹。我有必要在乎他们？砍他们的时候还得先顾及一下他们妻儿老小？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当然不需要，心底一个声音悄悄蛊惑艾虎，你已经足够强大，你的一念足以主宰他们生死。这本来就是个强者通吃的世界。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你又何必在乎脚下的蚂蚁？

不、不能这样，另一个声音低声劝诫他，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尚存恻隐之心。假如一切全都按照丛林法则，那么人和野兽又有什么分别？请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人，哪怕他远远比你弱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留住人性中所剩不多的美好。只要心有阳光，末世终究也会变成绿洲。强大的力量应该用来播种希望，而不是传播恐惧。要知道，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打住！艾虎果断叫停脑海里的声音。也许前面那些话还算有些道理，但最后这句可就不爱听了。超人就必须替全人类当保姆吗？谁规定的？

“你觉得我该放了刚才那三个贼？”他反问三宅。

“当然不是，不过……”似乎三宅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表述，表情十分纠结，“我只是觉得杀人这种事情……总归还是比较不那么算小事的对吧？按照圣殿教的教义来说，并不是禁止杀人，但终归不能……”

玛丽安一语戳中要点：“不能像杀鸡割草一样杀得那么随便！”

“对对对！”三宅猛点头，“我就是想说这个。”

“好的，下次我砍人的时候会准备一块檀木替他垫脑袋，还要看着他的眼睛，听他临死前有没有什么陈情。如果做不到这点，就算他罪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