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多次交手,套路几乎完全一致。戚泽以佛法度世,堂堂正正,如泰山压卵。赵灵涵则是诡异多变,变化多端,更有所长。
赵灵涵之法相蕴含炼魔宗妙理,无论天、地、人三魔皆受其克制,亦能克制一切正道法门,唯有遇上佛门至高大法,才有几分束手束脚之感。
二人不约而同将法相变化限制在十丈之内,交战的动静余波也会小一些。随意将法相化为百丈高下,不过等闲事耳,但没那个必要。力分则弱,法相并非越大越好,靠的还是能将道法之力尽数发挥,一份力道能有三分妙用。
六欲夺心魔相绽放无量魔光,又有魔掌运化,介于虚实之间,将戚泽的七重佛光打的澎湃有声,连九层浮屠之上都染了一层魔意。
不过那浮屠是无能胜金刚力之法炼制,有戚泽真如佛性、七大神通加持,无坚不摧,不惧魔染。如今才显现出九识之法的精妙所在。六欲夺心魔功自人心六欲下手,遇上戚泽这位佛心寂然,虚冥不动的真和尚,当即哑火!
就见一片魔云之上托着一尊六首魔相,又有一座九层浮屠沐浴佛光,往来冲突,交手之际,当当之声响彻虚空,千里可闻!
黑袍凝神观战,见戚泽的浮屠化身,浑身炼魔黑炎大盛,自语道:“这是甚么法门?同等级数竟不惧六欲夺心魔功?如此说来,若是那小秃驴证就阿罗汉,岂非连吞心老魔的离魂大法都奈何不得了?”
赵灵涵越打越觉不对,用尽办法,总是不能侵染一丝一毫佛门法力,喝道:“你骗我!这绝不是无能胜金刚力!”
戚泽正正经经说道:“女施主,这就是无能胜金刚力之法!只不过其根基是佛门九识之功,何为九识之功?你且听我道来!”絮絮叨叨开始讲述九识之法。
黑袍在远处听到,暗惊于佛门九识之法之精妙,忖道:“这小秃驴得了失心疯,怎就轻易将根本之法外传?就不怕被寻到破绽打死!不过这佛门九识之法的确精妙,似乎、似乎真能克制炼魔宗的功法!”
黑袍初时还暗笑戚泽呆傻,将根本佛法外泄,却不由自主随着戚泽口述,缓缓琢磨其中道理,越思越是心惊,直至最后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佛门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只看根器是钝是利,根器钝者可学方便法门,根器利者当求精妙之法。九识之法在万千法门之中亦以精妙繁复而着称!
修至脱劫级数者,哪个不是惊才绝艳?黑袍的资质在魔道之中亦属上乘,沉浸九识之法中,不由自主按着功法运转,不多时脑宫之中一片清凉,竟有一点点佛门真气孕生而出!
这点佛门真气凄凄凉凉,宛如一点最不起眼的火星,但一旦出现于黑袍识海之中,却立刻引动天崩地裂之变!莫忘了黑袍毕生修炼的都是炼魔宗功法,说是魔中之魔也不为过,如今其中混入了一点佛法之力,简直便是在火药库里放炮仗!
霎时之间,黑袍体内无量炼魔黑炎、炼魔宗真气立刻暴走,犹如狂风暴雨向四面席卷而去!
炼魔宗功法不修肉身,黑袍修炼有成,早将肉身化去,补益了元神,此时真身乃是法相变化,真气暴走之下,法相之身立有崩溃之兆!
真气暴走,在道家修行之中称为走火,黑袍暗叫一声:“不好!”忙将那一点佛门真气掐灭,接着凝神运功,平复真气暴动。
黑袍毕竟修为深厚,轻而易举将佛门真气化去,但体内真气汹涌,一时不好平息,就在此时,耳边忽有一声龙吟之声响起,识海之中似有一条四爪黑龙飞腾咆孝!
黑袍冷哼一声,道:“区区天子龙气,也敢给本座惹麻烦!”那黑龙正是先前炼化的天子龙气所化,自具灵性,居然趁黑袍真气走火之时,窜了出来。
自古以来,炼化天子龙气虽有极大补益,毕竟有损天和,必有极大反噬之力,黑袍早有准备,黑龙挑的时机极妙,黑袍却也怡然无惧,索性运炼炼魔黑炎,一面平复真气,一面趁机将黑龙炼化,免除后患!
赵灵涵闻听戚泽传法,她可比黑袍警醒聪明的多,只暗记修行法门,从中剖析戚泽神通之破绽,却不曾亲手修炼。察觉极远之地有炼魔黑炎气息爆发,显得杂乱之极,暗骂一声:“废物!”
戚泽一面斗法,一口气将眼耳鼻三识修炼之法道出,这才停顿,说道:“赵姑娘,佛法素来不禁传授,这九识之法能化去你的魔道修士,令你有重来之机!”
赵灵涵冷笑道:“本姑娘辛辛苦苦十余年,好容易修成这般法力,你让我凭空化去?”
戚泽道:“唯有化去魔法,方能转修正法,重归正道!”
赵灵涵道:“魔门之中亦有正果!”
戚泽叹息不答。
赵灵涵身边忽然现出一位阴鸷老人,正是那壶老,桀桀怪笑道:“何必与这秃驴废话?他想诱你入佛门,还是趁早杀之为好!”
戚泽见了壶老,道:“原来是魔道法宝元灵,亦是一身魔气!”
壶老嘎嘎笑道:“小老儿乃魔道之宝,自是一身魔气,比不得你这位高僧大德,满口的仁义道德,却用佛法吃人!”
戚泽摇头道:“巧言令色!”
壶老深具灵性,唯恐赵灵涵被戚泽说动,倒反炼魔宗,忙现身阻止,见赵灵涵魔性根深蒂固,不由暗赞一声:“不愧为那一位转世之身!”
赵灵涵沉思片刻,道:“佛门九识之法果然精妙,小妹还想多多参悟,戚兄何不将全本法门传授于我?”
戚泽道:“赵姑娘愿意弃魔入佛?”
赵灵涵摇头道:“自是不能!炼魔宗尚有吞心老魔镇压,我若倒反宗门,只怕死在顷刻!”
戚泽道:“那么赵姑娘便是在消遣戚某了!”
赵灵涵嘻嘻一笑,道:“就是在消遣你!”那六首十八臂魔相蓦得缩小下来,化为一道魔光钻入炼魔壶中。那魔壶得了赵灵涵全部法力催动,足可催生出七八成威力,当即暴涨成了十丈大小!
壶口向下倾倒,立有无量魔气窜出,污秽半片苍穹,又有无量鬼兵鬼将自无尽魔云之中走出,组成一座座战阵,杀向戚泽!
戚泽道:“到底还是要靠法宝之妙!”若无古灯檠在手,他扭头边走,既有佛火心灯,倒可与这魔壶一决高下。将那古灯檠一拍,佛火金焰立时暴涨,化为百丈高下,佛火之中有无穷金光闪动,正是一篇佛门降魔咒王《愣严咒》!
魔兵魔将是炼魔壶本身禁制之力所化,古灯檠并无此等妙用,但戚泽另辟蹊径,你有兵将,我亦有降魔神咒!
《愣严咒》为佛门第一神咒,一经诵出,便是地动山摇,先前戚泽囿于功力不足,未能将此咒尽情演化,如今觉悟末那识,有完整的无能胜金刚力支撑,倒可略试一二。
但见无量魔云无边无尽,与无量佛光短兵相接,魔云中无数鬼兵鬼将呐喊厮杀,佛光之中却有无量梵文金字闪动,金字无形无相,蕴含无量降魔咒力,纷纷印在鬼兵鬼将眉心之上!
那鬼兵鬼将被佛咒一印,先是静止不动,继而纷纷炸裂开来!鬼兵鬼将皆是炼魔壶数千年来收炼的阴鬼魂魄与修道人元神,用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运炼出来,自具灵识,更能排列阵势,难斗之极。
佛曰:“咒力无边!”戚泽持《愣严咒》,一旦全力发动,当真群魔辟易!
只见无量魔气之中无数兵将纷纷爆裂,犹如一道道绚烂焰火,不过炼魔壶妙用无穷,那些鬼兵鬼将被咒力轰碎,一身魔气又被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吸入,重新炼化为鬼兵,又自闪身出来。
如此化生无穷,生生灭灭,亦是炼魔壶最厉害之处,历代执掌魔壶之人便是靠了这门神通,将不少长生之辈生生堆死!
壶老起先十分得意,捏着胡须奸笑道:“老夫这门九天十地腐仙化魔魔阵,乃炼魔宗最高成就,只要功力足够,便可生化无穷,暗合天道运转之理!咦?”正吹嘘之间,忽的骇然色变!
原来其感应到每一尊鬼兵鬼将被炸裂之后,竟皆是带有一点佛门咒力之功,却是微弱几乎不可察觉,随着残余精气汇入九天十地腐仙化魔魔阵之中。
随着魔阵运转,新的鬼兵鬼将化生而出,却也将一点点佛门咒力之功留在了魔阵之中!如此积少成多,需要回炉的鬼兵鬼将实在太多,连带魔阵中滞留的佛咒之力也越来越多,终于被壶老察觉。
壶老惊骇无比,九天十地腐仙化魔魔阵乃炼魔壶之根本,被佛咒之力侵入,下场可想而知,刚要调运法力炼化。那佛咒之力已然爆发开来!
炼魔壶历经多年祭炼,内中已开辟出一片天地,恢弘浩大,本是魔气氤氲,魔性充斥,却忽有一道铮亮佛光暴起,一时之间,九天十地腐仙化魔魔阵运转立刻大受影响,连鬼兵鬼将重新化生都受了极大影响!
赵灵涵魔相与炼魔壶一体,自然立刻察觉魔壶异变,叫道:“壶老!”
壶老叫道:“那秃驴所用佛咒十分难缠,渗入我体内,须得运炼驱除,不然我本体也要大受影响!”
赵灵涵顿觉棘手,还要靠炼魔壶对付那佛火心灯,如今壶老瘸腿,还斗个屁?
壶老也是无奈,没想到那秃驴如此狡诈,佛咒居然还能这般运用,一时不察,中了暗算,不可再战下去。
戚泽动用《愣严咒》之时,便筹思这一桩对敌之法,《愣严咒》妙用无双,果然奏效。见炼魔壶法力转动之间颇见滞涩,当即身披无量佛火金焰,横空杀来!
赵灵涵喝了一声:“走!”带动炼魔壶望空飞去,想要摆脱戚泽追杀。
戚泽好容易逮住赵灵涵踪迹,岂肯干休?立刻穷追不舍。一道魔光身后有一线金焰,一逃一追,须臾之间已至千里之外。
黑袍正在努力炼化天子龙气反噬,身外已有一条漆黑大龙死死将他法身缠住,忽见炼魔壶所化魔光向其投来,壶身之上居然还夹杂了丝丝缕缕的佛光,当即大惊失色,道:“怎的败的如此之快!”
炼魔壶不可不救,黑袍强忍被天子龙气反噬攻心之苦,长身而起,化为一道炼魔黑炎,横亘半空,却是后发先至,卷了炼魔壶便走。
本来他还想顺手给戚泽一个狠的,但天子龙气越发暴躁,竟是灭之不绝,也急需寻觅一处静地,静心炼化,便暂且放过了那厮。
戚泽驾驭佛光,见黑袍的炼魔黑炎一闪而灭,同时炼魔壶也不见了踪影,当即停步,略一思索,放弃了追杀,返回虞城去了。
黑袍驾驭炼魔黑炎,一道通天魔火拼命遁逃,此时他魔心焦躁,天子龙气之力时刻灼烧其元神魔心,耳边又有无量生民之音念诵不绝,再不设法压制,只怕要引动魔劫了。
黑袍毕竟是脱劫级数,魔火飞遁极快,勉强飞出万里之地,随意寻了一处穷山恶水之地,立刻降落,将炼魔壶一抛,当即坐定,运功炼神去了。
炼魔壶本尊滴熘熘打了几个转,稳稳落地,兀自还有点点佛光佛咒之力如跗骨之蛆,挥之不绝。
赵灵涵从中飞出,壶老亦是化形而出,满面愁容,拱手道:“小老儿无能为力,只好靠姑娘你了!”
赵灵涵望了一眼黑袍,见其瞑目端坐,身外一条黑龙越发狰狞,死死缠住其法相之身,掩口笑道:“看来黑袍师兄的麻烦不小!我劝过他天子龙气非同小可,不可轻易炼化,必遭反噬,他却不听!”
又对壶老道:“壶老自我入道以来,多加回护,连我的六欲夺心魔功都多赖你之指点,如今你有难在身,自要相助!”
壶老闻言大喜过望,凭空一礼,笑道:“多谢姑娘搭救小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