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王镇守此地已有近乎百年光阴,只见过那巨树魔性越来越是深重,渐渐与域外虚空之中盘踞的天魔族群相呼应,接引更多魔意下来,但从未见过巨树有这般异状。
蜃王忖道:“左右是消耗此树魔性,不必多管闲事!究竟是谁到了天秀湖,竟引得此物如此激动?”
小半日过去,戚泽法身干脆端坐湖下数十丈深处,口诵经文,加持古灯檠。古灯檠之上佛火灼灼,分出三股,落在三头金丹妖类头上。
那三头妖类被夹在佛法与天魔神通之间,等若被架起来火烤,着实难过到了极点。体内好容易积攒的一点真气,被佛性与魔性来回冲荡之下,真气肉身剧烈扭曲,就算能搭救回来,也成了废人一个。
不过戚泽已顾不得他们三个如何,与那幕后大魔头交战的如火如荼。法身蓦地一动,居然是化身飞来,扬手便是五色剑光飞起,接过了其中一个金丹高手的魔性,以玄音剑诀炼化。
玄门亦有炼化魔性之法,戚泽忽然想起一个好主意,这等与魔性对抗之事,正可用来磨炼玄音剑意,因此出动化身。
莫看法身能轻易摆弄三尊金丹妖类,只因修成六识,但戚泽化身也是区区金丹,接下一尊金丹的魔性,已然吃力之极。
戚泽化身微微一沉,只觉无量魔性循着剑光涌来,冲击他心神,要将他染化成魔,成为天魔卷属,忙运起玄音剑诀之中炼魔秘法,五脏之中腾起五行道音,抗拒魔性染化。
那魔性十分诡异,倏然来去,化身一旦接战,立刻便是心魔丛生,眼前幻象连连。好在玄音剑意亦是玄门正宗,不惧魔染,何况还有法身经验可供参考。
过不多时已然稳住阵脚,五音激荡之下,将袭来的魔性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戚泽有意运用抽添战术,引诱那魔头不断投入魔性,进而再一点点炼化,如此消磨对方。他已瞧出对手定是身有禁制,被禁锢于湖底,只能将魔性外放,染化卷属之后,再去解救本尊。
明了此点之后,戚泽便有针对性的布置战术,慢慢消耗魔头根基,魔性每消减一点,那魔头魔威便少了一点。
又过半日,戚泽化身已然习惯了对抗魔性,且还有游刃有余,五行道音已然扩展到了周身上下,内外无别,震荡一体,几乎又找回了当年初练剑诀之感。
戚泽化身成就金丹之后,还没机会好生打磨境界,索性将此次天秀湖之行当做了打磨功行的好机会,有魔性时刻盘旋在外,内里五音震鸣,剑意勃发,一遍一遍的运转丹气,冲刷气质神魂,亦将魔性缓缓磨去,果然是事半功倍,十分快意。
又过片刻,戚泽化身蓦地用手一指,又分出一道五色剑光,竟又接下了一尊金丹妖类的魔性。他自觉游刃有余,自是该再逼自己一把。
果然两尊金丹的魔性相叠加,戚泽化身便是微微一沉,被压得向湖底坠去,但随后又即宁定,依旧用玄音剑诀对抗魔性染化。
戚泽法身倒成了袖手旁观之人,有化身在,不必再行出手,给化身磨炼的机会,只等那幕后魔头暴起发难,再出手不迟。
谁知戚泽化身刚接手两头金丹妖类,那深沉魔性之中传来一股冰冷之意,三头金丹妖类之躯竟是齐齐炸裂开来!
戚泽化身离着极近,原本会被炸的灰头土脸,好在法身及时出手,以古灯檠佛火将三头妖类炸裂之威尽数化去,因此不曾受伤。
化身有些愕然,随即想到此定是那魔头也察觉到他的用意,收回魔性,其要么就此潜伏,要么还有更酷烈的后手埋伏。
化身与法身对望一眼,化身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法身道:“且去便是!”催动遁光,往湖下游去。
越往天秀湖湖底游荡,水压越强,幸好有古灯檠之佛火隔绝水压,戚泽法身与化身方能无碍。到此境地,连辟浪神舟都没了用处,也只能暗然返回罢了。
天秀湖畔,左丘明正自焦急等待,却见一艘庞然大物穿破湖水,如金鳞跃波,搅碎了一湖金色,忙飞身前去迎接。就见舱门打开,却只见到三人,愕然问道:“戚师弟呢?”
周长运道:“回左丘长老,我等下到湖中数十丈深,已然清除了不少修为弱小的魔物,只是戚师叔还觉不过瘾,执意要自家前去湖底打探,命我等先行回转!”
沉秀娥与崔腾亦是同一说法,左丘明作难道:“戚泽好不晓事!那天秀湖湖底危机重重,虽有蜃王坐镇,但那妖王不过畏于本门天威,才不得不在湖底看守,与本门非是一心!他若是有何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崔腾忽然说道:“戚师叔身为掌教至尊关门弟子,并非鲁莽之人,左丘长老何妨容他在湖底多待些时日?”
左丘明叹道:“也只好如此!早知这般,我该与你们一同入湖,绑也要将那戚泽绑了回来!”
太冲峰道宫之中,薛护得了乃师诏令,忙即走入宫中。四面依旧白幔垂流,萧天环正自端坐于云床之上,薛护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弟子见过师尊,祝师尊万寿无疆!”
萧天环道:“起来罢!”
薛护依言起身,萧天环并未闭关参研甚么剑术,而是不愿见到戚泽,至于原因薛护也不敢发问,只说道:“老师传唤弟子,不知有何事吩咐?”
萧天环道:“听闻那戚泽不甘寂寞,从各峰借人,又跑去天秀湖中搅风搅雨了?”
薛护道:“戚师弟是奉了掌教师叔之命,去天秀湖剿灭魔物。”
萧天环道:“你那掌教师叔多年不收徒弟,一旦收了个关门弟子,便溺爱的甚么也似!那天秀湖也是好去的?蜃王那厮这些年阳奉阴违,也亏得天机子能容忍,若是换了为师,早就一剑将之斩了!”
薛护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那天秀湖之底究竟封禁了甚么物事?难道是一头他化天魔主?”
萧天环面色一沉,道:“若只是区区他化天魔主级数,你那掌教师叔岂非反掌便能解决?天秀湖中那件物事关乎本门一桩大隐秘,眼下你还不够资格与闻,待你证道长生,为师再说与你听罢!”
薛护不敢再说,萧天环想起天秀湖中之事,又想起那件大事,忍不住心思澎湃,有些神不思属,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那掌教师叔这些时日可有甚么谕令传下?”
薛护道:“并无甚么谕令传下。”
萧天环冷笑道:“你那师叔真是一枚修道种子,在玄岳峰上一坐便是百年,也不见挪过地方!我若是他,闷都要闷死了!不对!这些时日玄岳峰上元气波动有些异常,天机子定然在暗中忙活甚么事情!算了,问你也是白搭,你去罢!”
薛护满腹狐疑,忙施礼告退。
萧天环闭目沉思,忖道:“天机子啊天机子,我五行宗历代掌教,除却创派祖师之外,便属你最是秀出,只是我却瞧不透你的心思,难道你真的只为了与天虹子一段兄弟之情,便将五行宗的一切交给那戚泽?简直荒谬!”
萧天环不知为何,胸中一点邪火滋生。长生之辈道心澄澈明净,时刻有玄门秘法洗刷杂念,不惧天魔染化,但除非生了执念,导致心魔滋生,有此才会引来外魔窥视。
萧天环也是老牌长生,邪火一声,立觉不妙,忙即运起阴符剑诀之中秘法,将邪火斩除,道心这才重归澄澈,暗松一口气。
玄岳峰上,道殿之中,天机子望了一眼太冲峰方向,冷笑一声,却是懒得理会,又将目光投注到天秀湖之下。
湖底道宫之中,那巨树微微抖动一下,蜃王察觉有异,只觉巨树之中有无量魔性聚敛,似乎在酝酿甚么。忽有两道魔影自树干之中脱离出来,却是一道魔影,一柄漆黑长剑!
蜃王一愣,忖道:“这是甚么?难道此物没奈何的了那不速之客,又孕化出两件魔物前去剿杀?”
那魔影与魔剑的气息皆是元婴级数,魔影用手一抓,已将魔剑握在手中,疾冲而去。
原本蜃王该当拦下两道魔物,将其打灭,但蜃王私心作祟,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将这巨木逼到这般境地,竟是不加过问。
不过那巨树孕化魔物之举,显是激怒了天机子所留阵法,巨树之上立时又有一圈一圈的银色雷火生出,轰击而下,将那巨木轰的千疮百孔,但一旦阵法之力稍稍减弱,那巨树便可利用无边魔意魔气恢复正常,枝叶一根不少,也不知其法力来源从何而来。
蜃王瞧得心头一凛,心知她这般“磨洋工”迟早被天机子察觉,到时不好交代,也只好虚与委蛇,做做样子,将自身真气投入到禁制大阵之中。
戚泽化身与法身联袂而起,既然已经到此,索性就去湖底瞧上一瞧,究竟是何物事引发了这一场魔劫。正游动之间,法身最先有所感应,道:“两道元婴魔头!”
戚泽化身祭起寒螭剑,亦是有所感应,说道:“这一次可不必动用佛光度化魔性,可好好战上一场!”
法身道:“你战便是!”
化身喝道:“好!”将剑一弹,使出剑气雷音之神通,一道剑气长有六七丈,一气斩去!剑气所过之处,湖水为之分开,成了一道天堑!
那魔影手持魔剑疾速而来,却不料戚泽竟敢先启衅端,一道剑气震荡万顷湖水,已然杀奔眼前!
魔剑不必魔影御使,自然飞起,亦是斩出一道剑光,与那雷音剑气对轰了一招,震得半座天秀湖的湖水都有些荡漾。
魔影发出一声魔啸,将魔剑一抛,自身则当真化为一道魔影,凌空越击而去!
戚泽法身将五十阴魔图一抛,落在化身头顶,说道:“速战速决!”心念一动,湖中亦有禅唱之上响起,一只大金刚神掌横空拍落,封锁虚空之力生出,竟将那魔影生生拍了出来!
若论及斗法经验,戚泽可不输于任何一个同级修士,毕竟出道以来迭逢大战,连静心修行的日子都少,这一掌运用的妙到毫巅,反将那魔影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戚泽也不愿再费力度化魔性,好在来者只是两团魔性凝练的魔道怪物,非是被染化的生灵,只消将之灭杀便是。金刚神掌将那厮逼将出来,接着便有四道佛火在四面亮起,往中间一收一围之间,已将魔影收入了古灯檠之中!
那魔影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号,瞬息之间已被佛火金焰烧的如同一个火炬,那天魔魔性正是佛火金焰最喜的燃料,当真是烧去无明,还我本真,未几之时,一道元婴级数的魔影已被烧成了一缕飞灰飘散。
相比之下戚泽化身则要艰难得多,连发五道剑气雷音剑术,皆被那魔剑用剑光挡住,剑痕一起,虽无人驾驭,依旧使出一路诡异凶险的魔道剑法!
戚泽化身还是首次见识到这等魔道正宗剑术,招招皆是舍身之举,只求杀伤敌人,剑光往往自不可思议角度杀来,当真诡异绝伦。
化身使出浑身解数,抵御这路魔道剑诀,无奈功力差距太大,这魔剑又是巨树专为克制他的剑术所创造出来,不过十余招已然险象环生。
此时戚泽头顶五十阴魔图忽然佛光大显,一只金光巨手自图中伸出,觑准破绽,将那魔剑死死握住,拖回图中去了。正是觉非和尚暗中出手,解决了那柄魔剑。
道殿之上,天机子瞧罢,冷哼一声,道:“用佛法对付魔道倒是驾轻就熟,运用本门剑术便相形见绌!哼!”索性扭过头去,再也懒得观瞧。
那魔剑虽是元婴级数,但觉非也已恢复到了巅峰水准,五十阴魔图更是专克域外天魔,根本不必再有顾忌。两头元婴魔物气势汹汹而来,也不过撑过盏茶功夫,便被双双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