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在他们面前不便露出“戚师”称呼,便对戚泽道:“请!”
戚泽道:“多谢两位师兄!”迈步入了天王殿中。
天王殿并非只有一座宝殿,而是一群宝殿组成,反正大菩提寺占地极广,寺中僧侣闲来无事,多年扩建,历代以降,才有了这般家底。
天王殿中共有一十八座宝殿,戚泽踏入的正是十八宝殿中的第一殿,但见内中穹顶高耸,香火缭绕,大殿中央供奉着一尊天王神像,天王殿中一共供奉了十八位佛门天王神像,入庙拜佛乃是规矩,戚泽又自认是佛门中人,便拈起一柱清香点燃,恭恭敬敬拜了一拜。
罗海待他拜罢,说道:“《大般若涅槃经》原本供奉于第三殿金光天王殿之中,戚师请随我来。”引戚泽入了第三殿。
那第三殿中所供金光天王号称天王之中智慧第一,带领卷属护持正法,因此大菩提寺中各色经文古籍大多供奉于此。
二人入殿,便见殿中空荡,唯有一位形容枯瘦的老僧正自昏昏欲睡,罗海却面有惊容,忙合十问礼道:“原来窥真师叔祖在此,弟子有礼了!”
那老僧竟与窥性同一辈分,更是天王殿中首座,法力渊深,睁开一双老眼,看了罗海一眼,有气无力道:“罢了!”又向戚泽望来,目中忽有一道神光掠过,问道:“这位同修是谁?”
戚泽道:“晚辈圆信,素仰大菩提寺法统,特来借阅《大般若涅槃经》一观!”
窥真老僧一双昏黄老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好精纯的小无相禅功!本寺弟子之中能有这般修为的,也没几个!咦?这是……”
戚泽刚见过窥性大师,那一座九层浮屠犹在脑宫之中沉浮,窥性大师并未窥探他修为,因此他取出五十阴魔图才知此宝也落在他手,窥真则不同,绝不客气,一双慧眼观瞧之下,已将他底细看个通透。
窥真老僧不由坐直身子,喃喃道:“小无相禅功,还修炼了无能胜金刚力?这是甚么,唔,是五行宗的剑术?似有五音之意,倒是新奇!你这小和尚好生贪多,居然修炼了这许多法门?佛道兼修,可非是好走之路!”
戚泽笑道:“自是瞒不过大师法眼!”
窥真道:“你非我弟子,能学到甚么法门非是我能置喙。我执掌天王殿,看管诸部典籍,你要借阅《大般若涅槃经》,既有方丈谕令,自是无碍。不过眼下有魔崽子蠢蠢欲动,老僧还要负责守御本寺,无暇兼顾于你,便给你七日时间参悟,七日之后,你便须离开天王殿,你可答应?”
戚泽略一思忖:“我若七日之内从《大般若涅槃经》中悟不出甚么合用的法门,再多看数年也是无用。”说道:“既然如此,便是七日罢!”
窥真老僧咧嘴一笑,牙齿缺三少四,兀自漏风,说道:“那《大般若涅槃经》共计三十三卷,本寺收藏有十卷,亦是卷帙浩繁,你要在七日之内研读一遍,只怕甚难!不过此经微言大义,正是小无相禅功转修的上乘法门,你的选择倒是没错!”
戚泽道:“晚辈只欲从经中悟出小无相禅功第六层之法门,不知大菩提寺中可有前贤做到此事?”
窥真老僧笑道:“没有!没有!小无相禅功只有五层,若真有弟子悟出了第六层,那可是极大喜事,可惜从无一人做到。”
戚泽点头不语。
窥真道:“此处倒也空旷,你就在殿中参悟罢!”将手一挥,便有微风拂动,忽然殿后两扇木门大开,内中有数十册经书飞出,哗啦啦翻动之间,已然布满大殿!
戚泽一见那经文,点头道:“居然是贝叶经!”
窥真道:“不错,正是贝叶经!”远古之时纸张不多,佛门大德便采贝树之叶,以秘法处理之后,用来书写经文。贝叶经本身便是佛门圣物,传承价值不可估量。
窥真道:“这贝叶经记载《大般若涅槃经》十卷,其中亦多有逸散,乃是当年本寺初祖自那烂陀寺中得来的真本,轻易不对外人开放,你要珍惜良机才是!”
戚泽道:“是!”当下结跏趺而坐,先默存真如佛性,入于禅定之境,再来观瞧佛经。
窥真道:“除却这部《大涅槃经》真本之外,殿中另有本寺历代僧侣所作注释,亦有数十卷之多,你可需要?”
戚泽道:“那倒不必,晚辈不想有先入之见。”
窥真赞道:“此言不错!众僧注释者不免有先入为主之见,比不得阅读原经来的原汁原味!你自观读罢!”说罢阖目仰头,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罗海极欲一观戚泽如何从《大般若涅槃经》中悟出修行法门,戚泽修行境界虽低,但奇遇不断,有大佛缘在身,说不定能从中取益,便在远处之地盘膝而坐,紧盯戚泽动静。
戚泽入定之后,心神似活泼又似宁静,自觉状态达到巅峰,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过去燃灯佛!”
窥真眼皮一动,忖道:“这又哪一尊佛陀佛号?难道这圆信所得法统出自此三位佛陀,而非出自定觉如来?”
戚泽诵罢佛号,一拍顶门,一尊九层浮屠浮现,绽放道道佛光,浮屠之上现出一道虚影,正是他的真如佛性,其端坐浮屠之上,口诵《金刚经》,阐述金刚般若之道。
窥真老僧闻听经文,霍然站起,惊道:“这是甚么经文!”
罗海忙凑了上来,说道:“此经乃戚师所传,唤作《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窥真老僧不去理他,只专心记诵经文,当听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与“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两句之时,忽然垂下泪来,长叹一声,道:“真经!真经也!”
戚泽出动真如佛性,不管窥真老僧如何触动,用手一指,那一部用贝叶记载的《大般若涅槃经》第一卷当即哗啦啦翻动起来,先阅读这部经文之总纲。
似《大般若涅槃经》这等卷帙浩繁的经文,须得先读总纲,方能分门别类,自取所需。便如前世道门经典《道藏》,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从头至尾细读一遍,何况还要参悟其中内容?
有真如佛性与九层浮屠加持,戚泽元灵清明,智珠在握,只见贝叶翻动之间,其上经文忽然投射如空,大放光明。那经文通体以蝇头小字书就,不同于中土语言,而是古代那烂陀寺之语,但戚泽佛性加持,自然而然便懂得其中精义。
那总纲也有半卷书之多,足足花费戚泽半日功夫,才得以翻阅完毕,原来这部经文共分寿命、金刚身、名字功德、如来性、一切大众所问、现病、圣行、梵行、婴儿行、光明遍照高贵德王菩萨等部分,主要阐述佛身常住不灭,涅槃常乐我净,一切众生悉有佛性之思想。
戚泽观罢,厌倦长叹,道:“真乃无上佛藏也!”略一思索,忖道:“我欲求修行正法,只选金刚身、如来性、圣行、梵行四部阅读即可,其余暂且不必贪多,只是不知这四部经文是否保存至今,若是散佚居多,那可就十分棘手!”
戚泽想罢,出声问窥真老僧道:“大师,晚辈欲观此经之中金刚身、如来性、圣行、梵行四部经文,不知可有留存?”窥真老僧乃是天王殿首座,看守经藏多年,对这部经书自是熟悉的很,直接发问便可省却许多苦功。
那窥真老僧兀自沉浸于《金刚经》经文之中不可自拔,闻听戚泽发问,愣了一愣,忽然问道:“这部《金刚经》你从何处得来?还有,方才你所念三尊佛号,可是佛门佛陀?又有何胜迹?”
戚泽道:“晚辈所诵经文乃《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此经乃是天授,是我入梦之时,有佛陀说法所传。至于那三道佛号,正是代表佛门三尊佛陀,那《金刚经》便是其中释迦牟尼佛所说!至于胜迹么,容后再禀!”
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与过去燃灯佛乃前世佛门三尊佛陀法号,胜迹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三部《阿弥陀经》,专门叙述西方极乐世界种种庄严宝相与阿弥陀佛四十八宏愿,但若详细解说,窥真老僧定然会刨根问底,若要解释清楚倒也不难,但会暴露他“转世”之时,只能推到日后再说。
窥真老僧果然不再发问,只喃喃道:“金刚经!金刚经!此部经书一出,本寺金刚部法门当可圆满也!你传此经文,流布于世,功德无量!请受我一拜!”说着当真对着戚泽拜了下去!
戚泽闪身一旁,说道:“佛陀传我经文,便付嘱我广为流布,此非是我之功德,大师不必多虑!”
窥真老僧点了点头,道:“你所求四部经文,金刚身与圣行两部已然散佚,唯有如来性与梵行两部尚存,你自家来看罢!”用手一指,第六册与第八册经文忽然打开,露出其中文字。
戚泽再拜道:“多谢大师!”又自专注于研读经文之中。
大室山之外,一座绝峰之上,忽有一道魔气飞来,广盖万里,如同华盖,几乎将方圆千里之地尽数遮蔽,魔气之下现出一道魔影,身量极高,足有三丈,周身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望去宛如僵尸一般。
那魔影负手而立,似在等候何人。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妖风震动之声,魔云之下已现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之大,几乎与魔影身下的绝峰等同,高有数十丈,宽亦有数十丈,待得黑影行近,但见八足滑动,却无有丝毫声息,竟是一头小山般的蜘蛛!
那蜘蛛背上花纹繁复,自远处望去犹如一张妩媚人面,腹下生有丛丛黑毛,刚勐如针,竟是与伏龙山中朱墨一般,俱是一头人面魔蛛!
那人面魔蛛与绝峰齐高,偏生行走起来无声无息,来至绝峰之前,一颗蜘蛛头颅几乎与魔影齐平,蓦地张开口器,内中无数利齿宛如刀剑轮转,开声说道:“屠道友来的倒早!你阴山派副掌教深陷大菩提寺中,你这掌教也坐不住了?哈哈!”声音之中满是揶揄之意。
那魔影正是阴山派掌教屠遍天,此人执掌阴山派千年,乃是魔道之中有数的巨擘,因副掌教图门绝被大菩提寺擒去,不得不出山搭救,不然阴山派的脸面放在何处?
屠遍天哼了一声,冷笑道:“好说!好说!你五毒教不也与屠某是一路货色?乔三寿那厮被窥性镇压,你们教主便火急火燎遣了你出来!”
那人面魔蛛乃是五毒教太上长老丑勐,道行功力俱不在乔三寿之下,自从乔三寿身陷大菩提寺中,五毒教便筹划如何营救,恰好阴山派与炼魔宗皆有高手被擒,当下炼魔宗牵头,统合两派之力,攻伐大菩提寺,五毒教教主便遣了他出来。
丑勐硕大的蜘蛛脑袋微微一晃,说道:“乔三寿是个蠢货,但本教也不能坐视他被那群秃驴镇压一世,只好由丑某动手!”
屠遍天冷笑道:“五毒教太也没有诚意,只派你一个出来,又济得甚事!”
丑勐暗怒,屠遍天分明是讥讽他道行不济,来也也是送死,冷冷说道:“本教另有高手前来,此刻正在运转神通,打通地脉,要用魔门大力神魔开山之法,倒转地脉山峦,将大菩提寺一举埋葬!”
屠遍天一愣,随即仰天大笑,简直笑的眼泪都要流了下来,丑勐大怒,喝道:“你笑甚么!”
屠遍天笑道:“屠某笑尔等不自量力!就凭区区一人,就敢妄言倒转地脉?还要埋葬大菩提寺?简直可笑之极!”
丑勐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道:“你阴山派也是废物,满门上下只有一个掌教拿得出手,还敢嘲笑本教!简直不当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