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薛黛跟莫凉城走了之后，玲珑公馆里便就飘起了各色的流言蜚语，有的说她从良了，再也不做这一行，也有嫉妒心重的，就说她不过是玲珑公馆第二个段景樱，早晚有一天栽跟头。

此时还是白天，玲珑公馆尚未正式营业，以免招摇，薛黛从后门猫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化妆间，恰好看到了一名打扫的服务生，便询问他妈咪在哪里。

“颦儿姐，怎么是你？”服务生被她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妈咪和经理在说事情，刚走没多久，你要找她，得等一段时间。”

薛黛自然看到了他表情异样，聪明如她，也猜得到缘由，只不过她并不揭穿，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段景樱，没必要招惹是非。

“好，那我进房间等。”

说完，薛黛就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却不料还没提步，就被那服务生伸手拦住了。

“颦儿姐，你还是别进去了吧。”

薛黛蹙眉：“有什么问题吗？”

那服务生僵硬地笑了笑：“程艳姐在里面，她吩咐过不能打扰。”

“艳艳？”薛黛眼神淡淡的，“我好像才离开没两天，怎么不知道，这化妆间是她程艳专属的？”

服务生面露尴尬，深知两头都惹不得，便只好硬着头皮打幌子：“这…….我也只是奉命办事的，请颦儿姐不要为难我。”

薛黛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远远的便看到程艳带着两个姐妹在吞云吐雾，污浊不堪的空气中夹杂着劣质脂粉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香水，让薛黛头脑有些发胀。

她们似乎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仍旧眉飞色舞地大谈男女之事，偶尔传来一两声娇笑，伴随着令人不怎么愉悦的讨论。

“艳艳，你那天说得没错，莫总那天还真打算划花薛黛的脸呢！我都听门口那小保安说了，要不是薛黛倒贴，对莫总死缠烂打换取了那么点儿同情心，恐怕她现在早就毁容了。”

“可不是，到时候论相貌，论资格，咱们玲珑公馆的头牌非艳艳姐莫属啊，我老早就看薛黛不顺眼了，她那模样也就男人喜欢看两眼，我就觉得一般般，不知道怎么就混成头牌了，八成和咱们总经理有过一腿，不然怎么着也轮不上她啊。”

程艳在抽烟，被夸得有些晕头转向，倾身向烟灰缸里狠狠掸了下烟灰：“啧，那女人也配和我比较啊？狗仗人势的东西。”

声音刺耳，可薛黛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径自朝里间走。

她已不属于这里，所以不必做多余的辩驳，又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这里的人，她们与她之间本就不处在同一阶层，无论身心还是修养。薛黛深知，宁可和明白人吵，也不和无理人说，她从不无故生事端。

“哎，你谁啊？没看到我们在这儿，随便进什么进？”坐在沙发右侧的浓妆女人发现了薛黛，捻灭烟头侧身看过来，“就说你呢。”

薛黛停住脚步，深呼一口气转身，保持着疏离而礼貌的微笑：“我来拿些东西，很快就离开，不会打扰你们。”

原本那小姐还一副拽拽的模样，待看到是薛黛后，脸皮忽然一绷，笑容卡住，偏过头有些局促地看向程艳，像是在求救。

薛黛觉得有些好笑，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你们聊，我在里间什么都听不到。”

程艳紧盯着远去的那道背影，纤细高挑，比自己美了不知多少倍，她越看就越觉得窝火。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姐罢了，到底哪里来的理由，允许她如此心高气傲？她现在是什么意思？明明就听到了她们刚才的讨论，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除了她以外，别人都是马戏团的小丑。

以为攀上他莫凉城，就麻雀变凤凰了是吗？

思及此，程艳霍地起身走过去。

里间，薛黛刚要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柜门，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

“怎么，攀上了高枝儿，这就打算金盆洗手了？”

她动作顿了顿，心中轻叹，有些无奈地回过头，说：“艳艳，我们在一起共事了两年，你比我早，在这地方也待得够久，可你却从来都没想过一件事。”

程艳一愣，没想到她还会反问自己，顿时不爽起来，将烟头撇到地面，双手抱胸看着她：“哦？什么事是我没想过的，说来听听？”

薛黛蹙眉不语，片刻后，走上前将她扔在地面的烟头捡了起来，丢进垃圾箱，轻笑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要向前看，无论男女，我们自身的魅力绝不是样貌这样肤浅，修身养性是基础，如果再能锻炼出敏锐的头脑，那么我想，即便是作为一个小姐，也是上档次的。不过如今看来，你也不需要想这种事。”

程艳听不太懂，可隐约觉得薛黛是在讽刺自己，怒道：“你什么意思？骂我不思进取？”

薛黛微微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程艳，扪心自问，从你几年前来这里，到现在，你有什么改变吗？没有。除了年龄越来越大以外，你所在乎的事永远逃不出‘男人与女人’的圈子，就算你当上头牌，又能怎样呢？你也只傍得上那些暴发户，土财主，肉体和金钱的交换而已，这就是你想要的？”

程艳被她说得愣住，不等反应，薛黛复又继续：“所以我说，你从没想过一件事，那就是抛却所有之后，你能从谁身上得到最纯粹的感情？”

程艳木然地看着她，没动，像是这番话令她醍醐灌顶，从混浊的沼泽中艰难地爬了出来，感受到一丝阳光的温度。

薛黛不再开口，缓缓将自己的东西收理妥当，离开时对程艳轻声说：“我从不讨厌你，因为我知道，沦落这红尘之地的人，都曾痛心疾首过。”

纯洁无瑕的感情都曾与每个人失之交臂，薛黛想，从自己见到莫凉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抛弃所有的纯真，与黑夜为邻。

她早做好了入地狱的准备，带着他，带着那个神秘而变幻莫测的男人，共赴死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