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凉城沉吟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微仰了下头,目光定定地看进祝凯歌的眼睛里,颇为戏谑,“祝先生倒是挺想得开的,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这么大义凛然地给推出去,你就不怕我莫凉城拿她如何?”
祝凯歌脸上的表情很淡漠,尺寸的目光间,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沉静,如水一般,他缓缓松了下脖子上的黑色领带,“我是个律师,有很强的是非观念,不可能因为关系的远近就故意偏袒哪一方。刚才的事,的确是我的未婚妻有错在先,我不可能明知如此还要去袒护她,那倒显得我不讲理了。薛小姐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对事不对人。”
莫凉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答话,片刻后才忽然转头看向了薛黛,笑意很浅,“颦儿,祝律师说的对吗?”
她猛地皱了下眉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莫凉城的表情轻淡无尘,波澜不惊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她。
回答对?
还是回答不对?
薛黛闭了闭眼睛,忽然轻轻勾了勾嘴角,“我不知道。我和祝律师分别了很久,如果是说以前的话,那他的习惯和为人我很清楚,自然是很好,不过要问现在他是什么样的,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毕竟,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我不敢随便下定论,说祝律师就是一个恪守准则、分得清情理的男人,你说对吗?”
莫凉城顿了一下。
这女人太聪明,太会说话。
他本想看看她究竟会如何做。
如果她回答对,那就说明她是在袒护祝凯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还有更深一层。
如果她回答不对,那就说明她是在刻意撇清自己与祝凯歌的关系,那他自然就可以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也可以趁此来试一试这女人的心思,看看她接近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为了欲擒故纵地爬上他的床,还是另有企图。
可是薛黛却给他来了这么一番话。
好。
挺好。
莫凉城不知在想什么,浅淡的目光游弋在薛黛相握在身前的那几根葱白手指上,一转不转,看得津津有味,随即低声笑了起来,“原来祝先生是个律师。既然你说让我决定怎么抹掉这笔帐,那好,依我看,咱们就拿酒来说话吧。祝律师觉得如何?”
薛黛听到这话,手指尖猛地一抖,刹那间冰凉一片。
祝凯歌不能喝酒。
他对酒精过敏,非常严重的过敏。
记得她执意要进玲珑公馆当陪酒的那天,他一个人趴在酒吧的吧台上喝得酩酊大醉,酒气熏天,直接昏厥了,吓得酒吧的工作人员腿都软了,几个人抬着把他送进了医院抢救。她是之后才接到的电话,护士在手机里说,他的电话薄里只有她一个名字,让她立刻去医院。
薛黛还记得他当时成了什么样子。
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躺在病床上,身上扎着几根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管子,还挂着吊针,看上去就跟快死了似的。
说不心疼,是假的。
就在薛黛思绪飘忽的时候,对面站着的男人声音波澜不惊地传来,“好。莫总请,喝多少我奉陪。”
莫凉城微微勾了下嘴角,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身旁女人一时间风云巨变的脸色,笑容可掬。他似乎胸有成竹,目光笃定地看了祝凯歌一眼,将薛黛搂着走了出去,擦肩而过时,嘴角扬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们前后来到了服务台前,祝凯歌二话不说,直接要了两瓶茅台出来。
“莫总,这个档次的您觉得可以吗?”
莫凉城笑着点点头,“祝律师觉得好,我当然无所谓。”
祝凯歌微微颔首,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杯子。那两只玻璃杯不算很大,但是如果装的是白酒,满满一杯下去也不是开玩笑的,酒量不好的人,可能就直接喝得晕头转向了。
他们就那么相对而站,莫凉城笑意盈盈,祝凯歌淡漠如水,“哗啦啦”的白酒入杯声传来,让薛黛的心随着这有规律的节奏而不断揪紧。
揪紧。
直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祝凯歌要干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莫总,您看要怎么做,才算是我们道了歉?”祝凯歌双手负在身前,语气挺严肃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薛黛一眼,“还是那句话,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照做。”
莫凉城眯了下眼睛,“祝律师倒很爽快。我莫凉城从来不和女人讲酒,所以,自然是你来代替岳大小姐喝。并且,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不会说拿着一件事死也不放,故意要找茬。今天这酒就公平些,我喝多少,你就跟着喝多少,省得到时候传出去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莫凉城的人品有问题。你觉得如何?”
“好,我奉陪。”
祝凯歌随即就要去端酒,却被莫凉城稍稍伸手制止住。
“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莫凉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浅浅眯起的眸子里淬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戏谑,将他一寸一寸地看了过去,笑容愈发的深了,“我的酒量还不算太差,一旦你开始喝,就必须喝到底。我这人喜欢拿酒比人,酒品和人品都是我很看重的东西,并且两者关系密切。如果你中途放弃了,那这笔帐一辈子都别想着勾销,我会让海岳在这掖城待不下去,明白吗?”
祝凯歌顿了一顿,视线扫过薛黛的脸,不作停留,转而落在了站在身旁的岳芝身上,“去包厢找一下你父亲,就说莫总这边和我有点儿事要谈,让他通知服务生,十分钟后开始备菜。”
岳芝有些慌张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放在服务台上的那两个半大酒杯,里面倒着满满的一杯子白酒。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祝凯歌又说了一遍,这才埋头走了回去,一路频频回头,脸上的神色非常焦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