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一直响了好久都没停下。
莫凉城站在莲蓬头下面，冰冷刺骨的水迎头浇淋着他，森冷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低垂着眉眼不动作。
他能感受到浑身的火在一点点退去，狂躁的心跳声也逐渐趋于平缓，钻骨的冷水滚过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从刚才的缠绵悱恻中清醒过来。
那女人碰不得。
莫凉城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开始思考薛黛刚才的话。
她说，如果自己真的不是第一次，他会不会舍不得扔她？
莫凉城蹙起了眉，眼睛眯得深深的，那股被冷水压下去的烦躁之感又一次翻涌上来，一寸一寸吞噬着他的理智。
舍不得吗？
他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那一步，所以他想不来自己会是一种什么心情，有可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有可能会觉得不忍心。
他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真是奇了怪了，他莫凉城现在居然在为了一个女人的安危而烦躁？他在为了她克制自己的欲望？
不可想象。
莫凉城握了握手掌，看着水流聚在自己的掌心中，而后顺着指缝滑了下去。他没再多想，关掉了莲蓬头后，随手扯了条浴巾围在腰间，头发湿淋淋地走了出去。
刘妈还在厨房里收拾着，见他从一楼的浴室走出来，愣了一下。
“莫先生，您怎么下来冲澡了？”
“颦儿在睡觉，怕吵到她。”
莫凉城随口说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更加奇怪了。他怎么连这种问题都要回答？而且还要说谎去回答？见鬼了。
刘妈发觉他神色有些微变，没敢再说什么，迅速收拾好案台后就拎过布袋挎包，“莫先生您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莫凉城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回头说：“明天的早餐要清淡些的，口味不要偏甜，颦儿她不喜欢吃甜食。”
刘妈连连点头，笑道：“莫先生真是有心了，连薛小姐的饮食口味都刻意去了解过，刚才谢助理还将薛小姐爱吃的东西都列在了单子上给我，您真是个体贴女人的男人。”
刘妈说完后就推门出去了，莫凉城听到这番话，倒愣在了原地。
他轻轻揉着眉心，忽然更加烦躁了。
他似乎的确是让谢桓去调查过薛黛的饮食口味，以及那些细小到不可发觉的习惯。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关心她吗？还是想让她感动？
莫凉城揉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水珠四溅，他缓步走上了二楼，在主卧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推开了旁边书房的门，再没出来过。
…………
薛黛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厚重的咖色丝绒底布窗帘，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她连着醒来了两次，都以为还是在半夜，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半遮半盖地倚靠在床背上，身后，靠着一个竖立起来的软枕，看着正前方墙壁上的那副宏伟的凤凰图，发呆。
忽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莫凉城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晚上去。”
薛黛顿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了他，将将睡醒时的慵懒气息爬满了她的眸子，眼白干净得不染一丝铅尘，琥珀色的瞳孔很像狸猫的眼仁，微微一缩，然后，定格在他脸上。
莫凉城看着她有些呆滞的表情，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连那张线条坚毅硬朗的脸都变得柔和了，“昨晚睡得好吗？”
他的语气并不怎么沉重，朗朗的，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薛黛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觉得莫名窘迫，直接将头低下去了。
他收紧了一下睡衣的腰带，双手负后，信步走过来后站定在床边，微微俯身，“以后我和你说话，要么就好好回答我，要么就告诉我不想回答的原因，不准再这样不说话，听到了吗？”
她点点头，忽然慌张了一下，赶忙说道：“听到了。”
“把自己收拾一下，早餐已经热了三遍，再晚点儿就该倒掉了。”他伸手握了握她的肩头，特别瘦削，却并不怎么硌手，倒是很舒服，“我先下去了。”
薛黛皱了皱眉头，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抿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凉哥，你……是不是也没有吃早饭？”
他微微一愣，浅浅笑道：“不，我很早就吃过了，热了三遍的那份是你的。”
薛黛垂了下眸子，点点头，将他的胳膊松开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莫凉城一直保持着浅笑，将胳膊那处被她抓出褶子的地方稍稍抚平，侧目的时候，看到她低了下眼眸，神色黯淡，却也没有说什么，走出卧室时还将房门合严了。
薛黛在床上坐着发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惊醒，心脏砰砰直跳，然后发觉他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便迅速爬下床，从衣柜里将昨晚那条白色的吊带睡裙穿上，又跑进浴室随便冲了冲脸，披散着头发就往楼下飞快跑去。
她跑得很急，以至于脚步声又急促又重，“咚咚咚”的响声传了下去，让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的男人微微皱了下眉头。
“跑这么快做什么？饭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掉，不要这么毛手毛脚的。”
薛黛被他说得吓了一跳，站在楼梯上倒不敢乱动了。
刘妈笑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杯温开水，走上去递给了她，“薛小姐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刚才莫先生特意吩咐我为你备了杯水，说你刚醒来，嘴唇都干了。”
薛黛愣了一下。
刚才在卧室……他看到自己的嘴唇干裂了？
她胡乱点了点头，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水，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半天，都没挪开视线。
刘妈将空杯子接了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她：“薛小姐现在吃饭吗？早餐已经热了好几遍，莫先生一直没让我去叫醒你，他也就一直没用餐。这会儿快要中午了，如果您不想吃早餐，我现在立刻去准备午饭。”
薛黛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却又实在忍不住，最后问了句：“莫凉城他没有吃早饭吗？”
“没有。先生他一直在看杂志，我问过他要不要先用餐，他说再等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