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靳南恐吓似的朝她挥起手,吓得她,连忙缩起脖子。
“别动手!秦叔,我能明白你对我的一番苦心,我真的能!”苏米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嘴皮子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利索的,“你不就是怕我受欺负,被人骗,所以才会管这么多吗?这些我都懂!秦叔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认真工作,总有一天可以独当一面,不让你再操心!到时候,我再按秦叔的要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这样不就可以……”
“你,给我闭嘴!”
大手,原本只是扬起,做个样子。
这番话一出,却是实实在在落了下来。
苏米惊得闭上眼睛,却感到下颌倏地一阵剧痛,似坚硬的铁钳钳住骨头,动无可动。
狼狈地张开眼,那张淬着浓浓戾气的俊脸,近在咫尺。
周围,尽是让人惊恐的火药味。
她被他眼底翻滚的怒气,吓呆了。
秦靳南是下了狠力的。
一双长指,死死扣住她的下巴,苏米疼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生生捏碎!
可偏偏,就是倔强得不肯低头,咬着牙,不让眼泪往下流。
“秦叔,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是吗?”
秦靳南眸色越发深重。
“苏米,劝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按他的要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她信不信,如果她敢这么做,他定要她这辈子都不得好过!
“忍耐限度?秦叔,我哪里说错了吗?”她沙哑着嗓子,眼圈通红通红。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凶她?
这五年来,他整日整夜没命地工作,不是出差,就是留在公司,和她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可即便如此,每次在一起,她都免不了要挨一顿训。
犯错了要训,不犯错了还要训。
又不是她求着他收养,做什么要这样欺负她?!
“想必,在秦叔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随手拿来发泄的出气筒!”
苏米负气地狠狠咬着下唇,声音喊出来时,几乎是颤抖的,悲痛得让秦靳南的心,都揪紧。
出气筒?
好一个出气筒!
他就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出气筒这样关心,爱护!
五年中,但凡有关于她的事,他全都了若指掌。
哪天病了,哪天不开心了,他即便是在国外出差,也会紧张得心神不宁。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连这小东西的生理周期都铭记于心,会提醒陈妈为她煮红枣姜汤,洗澡水一定要放的热些!
这些,她哪里会清楚?
他的感情,从来都是打碎了牙只往肚子里咽。他有多痛苦,谁都不曾知道!
“对,没错,我收养你,不过就是拿来撒气而已!”
秦靳南嗤笑,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他的眼睛深极邃极,仿佛翱翔夜空的鹰隼,一眼,就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你最好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苏米我告诉你,我可以随时收养你,也可以随时让你滚出秦家!我秦靳南从来不需要一个只会顶撞人的惹祸精,你以为,没了我,你能活得多舒坦?劝你,趁早把这一身的刺,都收好,否则别怪我下狠心,把它们一根一根从你的身上拔掉!”
话音刚落,苏米只觉得下颌的剧痛陡然消失。
眼前一晃,还没待她细看,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甩回了枕头。
秦靳南似地狱修罗般,看她的眼神里,充斥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哀戚,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可此刻,苏米已经不愿深究他这眼神,究竟含藏着怎样深沉的秘密。
她逼着自己,不卑不亢地扬起苍白的小脸,对着他。
“原来,在秦叔心里,我这样没用?”她似是讽刺般地露出一抹笑来,声音却嘶哑得厉害,“我从来都不知道,秦叔你收养我,只是为了消遣。我以为……”
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起来。
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制住,每一口呼吸,都如饮千针。
“我以为,自己从此有了亲人,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话音,刚落。
两行清泪便顺着发红的眼角,倏然滑下。
家。
从小,她就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
原以为,眼前这男人,就是除了母亲外,她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哪怕他训斥她,冲她发脾气,她还是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秦叔”。
在她心里,秦靳南在哪儿,哪儿就是她苏米的家!
这个信念,从她第一天踏入那栋别墅时,就不曾改变过。
可……
原来如此。
原来,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是他这样矜贵又多金的男人的消遣罢了!
秦靳南听到“亲人”二字,身形微窒。
“亲人?我不需要你拿我当亲人,从来都不需要!”
他要的,是另一种感情。
单纯的男欢女爱,不掺杂任何多余的身份,没有长幼之分,没有她口中那一声划清界限的“秦叔”!
他,只想要她一颗真心罢了!
苏米听到这句话,瞳孔,骤然一缩。
“好,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认清自己,努力做好一个值得让秦叔‘消遣’的养女!”
饶是秦靳南听出她说的是气话,但仍旧气得脸色黑沉,眯着眸,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在苏米的一声尖叫中,将铁一般的拳头砸在了墙壁。
砰——
声音,散了很久,都未散近。
他保持着落拳的姿势,没动,微微俯身,唇贴在她冰凉的耳廓上。
“这次,拳头打在这里,但凡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说出这种混账的话,那,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再多说?”
话,说的极轻,极柔,就像情人间的轻语呢喃,却让苏米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
病房里,静了很长时间。
秦靳南离去多时。
窗外微风轻拂过细细的柳枝,扫过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像扫在苏米的心上。
刺刺的。
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她丧气地低着脑袋,耳畔,不断回响着秦靳南不久前说的那些话。
“我养你,不过就是拿来撒气而已!”
“我可以随时收养你,也可以随时让你滚出秦家!”
“亲人?我不需要你拿我当亲人。”
一句句,仿佛尖锐的匕首划过。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感到如此失落,无助。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呢?
苏米掏出手机,一愣,才发现连这手机,都是他送的。
拿在手里,莫名讽刺。
“谁稀罕!”
说着,扬手就要将它扔出去,却在脱手的刹那,停住了。
不能扔。
要扔,也得当着秦靳南的面才行,不然,多糟蹋。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传来两下振动,是一条短消息。
一看,发信人让苏米怔了片刻。
洛祁。
看到这个名字,她立刻就联想起两月前,秦靳南插手的那个表白事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赌气似的,直接把电话回了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男生干净清澈的嗓音。
洛祁和苏米,三年前就认识,都是南大电子信息专业的学生,她是直系学姐。那次表白,其实是苏米为了摆脱同校某男生的骚扰,和洛祁演的一场戏,谁料,弄巧成拙,让他在全校丢了脸。
秦靳南出差的这一个月,她为了道歉和毕设的事情,约了他三次,直到现在她都还心存愧疚。
幸而,洛祁并不怎么计较这事。
两人在电话里寒暄几句,他听出苏米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询问后才知道,是挨训了。
“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语气不容置喙。
“不用,我没事的。你还是……”
“跟我见什么外?再说,我正好要去给你送毕设的资料。”洛祁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不想在医院见,也行,我接你去别处坐坐吧!”
不等苏米回答,他直接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洛祁就已经等在医院大楼下。
苏米看了看头顶的吊瓶,还剩一些药,想了下,干脆自己把针一拔,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眼前,浮现出秦靳南怒气满溢的脸,却视而不见。
反正,他都那样说了,她跟谁出去,做什么,都不需要再征求他的同意!
一路,几乎是跑出了医院。
远远的,挺拔秀逸的男生,站在那。
月光轻盈,他似身披一层星光的小王子,见到她,嘴角挽起,笑得温暖明媚。
“苏米,这边!”
……
秦靳南自打上了车,就如同被恶神附体一般,脸黑如炭。
周成宇战战兢兢地开着车,时不时望一眼后视镜,都会被男人眼中的勃怒吓得够呛。
终于,在他第18次看过去时,秦靳南发飙了。
“不能好好开车,就滚!”
“……是,是。”
吓得,猛然缩起了脖子。
天。
秦大BOSS这是怎么了?
那会儿,小丫头晕过去,他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促自己把车开快点儿,开快点儿。无奈之下,自己连闯了三次红灯,他还不满意,好像恨不得他们坐的不是车,而是火箭!
到了医院,更是不准任何人碰那小丫头。
做检查,送病房,凡事亲力亲为。
护士为苏米扎针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轻,务必一次就扎准。因为知道小丫头怕疼,紧张的不得了,好像不是要给苏米扎针,而是给他!
这才多大的功夫?
怎么就……
周成宇实在不太能理解,像秦靳南这样,素来以稳重冷漠著称的男人,究竟要有多上心,才会被一个半大的丫头,搞得焦头烂额。
这得有多爱,才能这样轻易心软,轻易动怒?
这边,揣测着,秦靳南却是一言不发。
他单手扶额,望着窗外霓虹璀璨的街景,那样热闹。
一闪一闪的灯火,透过玻璃,映到他俊朗的侧颜,却勾勒出一幅落魄的画面。
周成宇看着后视镜里,表情悲凉的男人,叹口气。
八成,又是那小丫头惹BOSS生气了。
“那个,秦总……苏小姐还没吃晚饭,您看,要不要……”
“不长记性,是不是?!”
秦靳南冷瞪过去。
当下,周成宇识趣的,再不敢作声。
可……
不到两分钟……
“停车!到天域坊打包一份清淡的晚饭,送去医院。”
“好。”
车,打了转向,朝来时的路开回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