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黛颤抖着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蹲了下去，仿佛丢失了整个世界的孩童，无助又歇斯底里地哭泣，那声音凄婉破碎，仿佛一双手撕扯着莫凉城的神经，将她的痛苦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她崩溃地控诉着，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在地上瑟瑟发抖，“又为什么是我？！”

人生究竟为何如此艰难。

她所憧憬的生活，渴望的爱情，一切的一切都在同她作对。

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孽，才会有这一世受不尽的折磨！

夜色朦胧里，斑驳的霓虹灯光洋洋洒洒散落，照得天地万物妩媚妖娆，像极了童话世界中王子与公主邂逅时的幻美，而此时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在这如同梦境的光线里，交织缠绕，爱恨缠绵不休。

莫凉城负手而立，静静地垂首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她单薄的身形被灯火笼罩，只有一头墨黑浓密的长发铺洒而下，更衬得她娇小柔弱。

索性此时，并无行人在这种高级酒楼前闲逛，唯有穿梭而过的车流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光怪陆离的线条。

“为什么道歉？”莫凉城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稍微重一些，就将什么东西打碎。

薛黛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呼吸趋于平稳，她抬起头，对上男人那双如点了墨般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兵戈铁马，没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戮无情，平静无波，星星点点的光亮在他眸中绽放，化作一朵朵绚丽的烟花，而就当薛黛张开口，当那些璀璨的烟花飞升到最高点，轰然炸开的瞬间，一枚子弹不知从何处横空射了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扯住，紧紧地绷着，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电影当中的慢镜头，一秒一秒，生命的倒计时没能阻挡住子弹的速度，最后在一声闷响里，生生穿透莫凉城坚实又挺阔的脊背，自肩胛骨而下，从紧邻心脏的上方位置出来，打穿了他整个身体。

“莫凉城！！！”

飞溅的血珠猛然间淋了薛黛一脸，她失声惊叫，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紧锁着眉头，在她的视线里一寸寸倒落在地。

“莫凉城！莫凉城你醒醒！”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薛黛惊慌失措地抱起他的身体，那身体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沉重，她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搂入怀中。鲜血从那个血洞里汹涌地往外流，很快将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

那么多血，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流干。

“莫凉城，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薛黛失声痛哭，嘶哑无力的嗓音显得那样苍白，任凭她如何呼喊祈求，都无法唤醒莫凉城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睛，“你不能死，你绝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死掉！我还没有回答你……我还没有报复你，你怎么能不好好看着我？！”

声嘶力竭的哭喊没能换来莫凉城睁开眼，他就像是一直在大海上无所畏惧航行的巨轮，波涛汹涌中气吞万里江河，而就在某个瞬间，忽然散了架，悄无声息地沉到了海底。

那冰冷又黑暗的地方。

怀中的男子毫无生气，手臂垂到地面，一汩汩黑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出，源源不断。

“莫凉城！！！”

…………

谢桓赶来时，曾烨明早已带着所有的马仔，开始在掖城的每个角落气势汹汹地找那名枪手。

那应该不是个非常专业的狙击手，否则不会打偏，而是直接打穿莫凉城的心脏。

手术室外，薛黛整个人颓然地坐在长椅上，发丝凌乱，她的眼神是死气沉沉的，像是从冰水中捞出来的玻璃珠子，呆呆地注视着脚尖。

谢桓很怕她的精神会崩溃，尝试着和她沟通。

“薛小姐不要太悲观，莫总他向来福大命大，不会在这种情况下……”

“都是血。”薛黛忽然开口，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从干裂的双唇里挤出沙哑的声音，“他流了好多血，那么多……那么多……”

“薛小姐。”

谢桓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竟然一时不敢轻易靠近，怕惊扰到了她，只能试图将她从恍惚中唤醒，可根本没有用处，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沙哑地重复着那些话，眼圈红了一遍又一遍，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谢桓不敢再放任她这么下去，可又因为自己实在不敢贸然做出行动，只好给祝凯歌打了一通电话。

莫凉城中枪这种事，是必须保密的，所以他并没有将事情说得特别详细，只是告诉祝凯歌，莫凉城出了些意外，薛黛此刻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希望他能够尽快赶来，劝一劝她。

祝凯歌原本已经洗漱完毕，打算休息，挂下电话便抓起外套冲了出去，一路将车开得飞快，连闯了三次红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医院。期间祝凯歌还给秦靳南打了电话，让他这两天密切关注莫氏的股价变化，如果不出意外，莫氏的股价会不断跌停。

秦靳南不傻，听到他的话心口一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凯歌将车熄火，边下车边说：“你现在不要问太多，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如果可能的话，这两天就开始大量收购莫氏的股票，你在滨城的生意立刻转移到掖城来，和莫氏的合作案马上启动，那片土地从明天就开始准备动工，如果遇到阻碍，就找我，无论如何海岳会帮助你扫清一切障碍，听明白了吗？”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秦靳南笑了声，“让我趁人之危？”

“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就凭你我之力，想扳倒莫凉城简直是天方夜谭！”祝凯歌飞快朝手术室走，最后告诫他，“莫凉城这次出意外，能不能醒来谁都不清楚，掖城没了莫氏，我们才是掖城的天下，你要把握好时机。”

秦靳南在那头沉吟了下，忽然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醒不过来呢？”

祝凯歌脚下一顿，俊逸的眸子浅浅眯起，动作在原地定格了几秒钟，最后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