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只在正门口看到匆匆赶来的陶家夫妇，他们焦急地冲到手术室的方向，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谢桓等在花坛边抽烟，见到薛黛神情恍惚地走出来，立刻掐灭了烟走上去。

“你还好吗？”他眉心轻皱，“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我没事。”薛黛低声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我想知道，陶诗黎究竟受了怎样的重伤？”

谢桓一时语塞，酝酿了良久才开口：“是……轮、奸。”饶是他已经将语气放到最轻，还是令薛黛拧紧了眉头，“不知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陶小姐的情绪始终不稳定，所以近期莫总才会频繁过去看望，而往往都是两人不欢而散。就在今天下午，陶小姐不顾佣人劝阻，硬是要到公司找莫总，在半路先是出了车祸，随后就从肇事车辆里冲下来几个人，直接将陶小姐带上了车，然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薛黛也已经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还是不敢相信，会突然发生这种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她这么做？莫凉城不是已经配备了保镖给她吗？”

“陶小姐将保镖都骂了回来。”谢桓说，“一开始她并没有如此激动，是从昨天莫总看望过她以后，忽然就情绪崩溃了。我在别墅外等候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陶小姐的哭喊声，似乎是在质问莫总，为何要故意录下那种视频来刺激她。”

视频？

薛黛心口一沉。

难道总裁室的那个摄像头，是莫凉城亲自安装的？！

薛黛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发白，而就在这时，莫凉城已经从医院大楼里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情绪激动的女人。

“站住！莫凉城你站住！”林淑河声嘶力竭地喊着，在莫凉城走下楼梯时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们诗黎就躺在手术室，你但凡还有点儿良心，就不能这么做！”

莫凉城一动不动，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良心？”他冷笑一声，坚决而毫不客气地将女人的手从自己手臂推掉，“林女士好像忘记了，当初究竟是怎么让我和诗黎结的婚。”

林淑河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声音抖索着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是吗？”莫凉城不疾不徐地转过身，迎光而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还有紧随其后的陶婧辞，全然没有了当初在鹿城时谦卑的模样，这里是掖城，是他莫凉城的天下，而以往所有的一切恩怨情仇，就在今天做个了断，“那就让我好好提醒一下二位，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勾唇，却不是笑，眼神中的冷漠似淬着冰，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七年前，我还在鹿城的时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头子，没错，那时我的确做过不少擦边球的生意，和你们陶家有所关联，可我万万没想到，贵千金会看上当时的我，而我对她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三番两次地拒绝过，可并没有什么作用。后来我抓住了机会，翻身成为鹿城小有名气的商人，正打算要将生意牵到掖城时，是你们助纣为虐，不惜为了女儿的一厢情愿，暗中对我进行打压，于是那一年，我活得非常惨淡，几乎血本无归，而就这时，往日的仇家找上门来，我分明劝阻了多次，不允许陶诗黎擅做主张与那些人接触，可她一意孤行，将事情引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在鹿城施展手脚，最终在一次追杀中，你们特意为她安排了一场假惺惺的车祸。想必最开始，不过是陶诗黎打算让自己受点儿皮肉伤，然后以此恩情要挟，让我入赘陶家，可惜事与愿违，原本作假的车祸变成了一场真灾难，废掉了她的右腿，而我不得不隐忍这一切，同意和她的婚事。如今，口口声声说着我没有良心，那敢问二位，我为什么要有良心这种东西呢？”

一番话，说得鲜血淋漓，林淑河呆呆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早已经将这一切了如指掌。

“原来……原来你都知道？”她双手发抖，忽然一把拽住了莫凉城的衣角，苦苦哀求起来，“怪我们，当初的事全怪我们，并不是诗黎的错，一切都是我们替她做的主！你不能在这种时候弃她而去，就算你不曾爱过她，好歹看在这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别离婚好不好？我和婧辞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莫凉城根本不为所动，他等这一天很久，早该将这些做个了断才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挥手打落女人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陶婧辞，“这是我最后一次称您为父亲，往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诗黎今天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我给过她机会，是她不懂得珍惜，一而再再而三消磨掉我的耐心。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当初的打压，促使我变成今天的模样，恐怕我还是鹿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长长的阶梯。

林淑河还在上方声嘶力竭地哭喊，陶婧辞脸色苍白，就那么定定地目送着莫凉城离开的方向，干裂的双唇轻轻翕动，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谢桓为他拉开车门，莫凉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顺手也将薛黛拉进了后座，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正在拼命嘶喊的林淑河注意到了薛黛的存在，她愣了愣，忽然追着车子踉跄地跑了起来。

“莫凉城，你不得好死！你害了我的诗黎，我要让你那个心头好不得好死！”

诅咒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好一会儿，薛黛都没能从这震惊里回过神。

她脑中一遍遍地回放着莫凉城刚才的话，用了很长时间才将所有的事情都捋顺，而正当她想要回过头询问时，才发现莫凉城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躺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假寐。

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儿，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想知道些什么，因为莫凉城的话几乎将她所有的疑惑都已经解开了，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思考自己的复仇大计。

思及此，她缓缓将手伸到了皮包里，握住了那一小袋剧毒的相思子，内心无比的挣扎。

如今是报复莫凉城最后的时机，他和陶家的纠葛已经白热化，一定会被分心，只要她和秦靳南加快脚步，摧毁莫氏成为了一件可能的事。

“在想什么？”

就在她聚精会神做下一步的打算时，莫凉城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吓了她一跳。

“没想什么。”薛黛暗自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跟平时无异，“只是在想陶小姐现在会不会已经做完手术，想知道手术的结果如何。”

莫凉城掀开眼皮，向她的位置瞥了一眼，却发现她并没有看着自己：“其实你在心里早就将我划为恶人一方，对吗？”

薛黛摇摇头：“没有，是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莫凉城轻笑一声，那声音里夹杂着薛黛听不懂的东西，像是悲戚，又像是自嘲，“我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做出这种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理由，恐怕都会被外人指责卑劣行径，而在你心中，不是早就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又冷漠无情的男人吗？”

这话倒是没错，薛黛从来都认为他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亲手放火烧死她的父母。

“那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她笑着摇摇头，终于将视线落到了他脸上，说，“如果对于陶诗黎来讲，的确如此，可如果换一个角度，对我而言，你难道不是正在倾尽所有向我证明，我可以依赖你吗？”

莫凉城的神情微微一顿，轻眯着眼问道：“你这么想的吗？”

薛黛点头：“嗯，我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的确有些残忍。”

“那你对此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法？”莫凉城穷追不舍，目光里有一丝跳跃的光芒，毫不保留地照进薛黛眼中，“会信任我，答应永远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吗？”

会吗？

薛黛心中在笑，怎么可能。

她强忍着胸口的闷疼，忽然扬起嘴角笑靥如花，冲他明媚一笑：“会的，莫凉城。”

我会陪着你，一起走入地狱。

…………

莫凉城从没有举办过自己的生辰宴，所以当这个消息被宣布出来的时候，商界的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纷纷抓紧时间挑选礼品，想要在这难得的大好机会里和这位大名鼎鼎的莫总搭上话。

然而让大部分沮丧的是，这次生辰宴只限莫氏职工参加，外人一律免进。

不过莫凉城还额外邀请了几位熟人，祝凯歌和岳芝也收到了邀请函，就连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的秦靳南也受到了邀请，这让薛黛颇为惊讶，起初还忐忑不已，以为是莫凉城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将她认识的人邀请过来，最后却听他说：“你刚来莫氏不久，认识的人并不多，在宴会上难免会觉得寂寞，所以特意邀请了熟人，总不至于尴尬。”

他的体贴与关心让薛黛觉得，好像是自己即将为他戴上手腕那串相思子手链，毒性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越来越让她感到心痛难忍，爱恨交织的痛楚。

再次见到祝凯歌，他对待岳芝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清冷，自从进入会场以来，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可他也没有再将视线死死盯在薛黛身上，似乎这已成定局的婚姻，在眨眼间就将他的灵魂抽干，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躯壳。薛黛看着他，只有痛惜和无奈，却无力为他做什么。

想必祝凯歌，秦靳南倒还是那副随心所欲的模样，远远的看到薛黛，还冲她举了举酒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