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恍惚中吃完早饭，她打车直接去了莫氏。
上午的工作还不算太多，她处理了一些杂事后，便回到总裁室。
看着空荡荡的转椅，她脑子里乱作一团，一会儿出现父母临死前的哭喊，一会儿又闪过莫凉城静静望着她的那张脸，他缓缓朝她伸出手，等待她的回应，而自己面前却是一道万丈深渊，她无比恐惧地看着他，很想伸出手握住他的，却又不知为何在半路停下，两人之间横亘一条深渊，而她却不知究竟该不该走向他。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直到中午饭点时，薛黛才算是回了些神。
她并没有去食堂，而是随便点了份外卖，就蔫蔫地趴在桌上发呆，秦靳南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
“在午休吗？”
“嗯，午休。”薛黛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外卖，“有事吗？”
“我看了你给我发来的账务资料。”秦靳南语气顿了顿，充满着压抑的兴奋，“和你预料的差不多，莫氏的确有账务问题，还牵扯到偷税漏税，我已经找人匿名举报，下午应该就会有相关部门的人员进行突击检查。莫凉城人应该还在意大利，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给莫氏一个打击。”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可薛黛听完他的话，竟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淡淡“嗯”了一声：“好，我会努力配合的。”
那边，秦靳南明显感到她情绪并不好，沉默片刻后，忽然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说，你后悔了？”
薛黛一愣，条件发射回答道：“没有。”
然而秦靳南并不会善罢甘休，紧追不舍：“不要想着欺骗我，薛黛，其实我一直有所疑惑，对于你和莫凉城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顿了几秒，就立刻继续说道，“你是个非常理智且冷静的人，这一点我也有所领会，你在陶家夫妇面前，以及你对待陶诗黎的态度，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但凡和莫凉城有直接关系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焦躁不安，或者是郁郁寡欢，我想问的是，你确定要让将他莫凉城打入地狱，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报复他，毁掉他的一切是吗？”
薛黛沉默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明明理智告诉她，要点头，可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犹豫了。
秦靳南半晌都等不到她的回答，许是有些不耐，干脆就将话挑明：“薛黛，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请一定认真回答我。你爱莫凉城吗？”
这个问题让薛黛想了好久好久，在秦靳南甚至都差点儿以为她早挂断了的时候，一个字，低低地从那端传来，那般无可奈何又自嘲悲戚——
“爱。”
薛黛无法骗他，因为她根本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就是爱他了，不管由于什么原因，心就那么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秦靳南听到，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说：“如果是这样，那我恐怕帮不了你。”
“别。”薛黛急忙打断他，声音嘶哑，“我是否爱他，和复仇这件事并没有太大联系，即便我将心交了出去，可仇恨仍在，我并不会因此而失去理智，你能明白吗？”
秦靳南不说话，她有些发急：“听我说，秦靳南。”她吞咽了下，声音却还是嘶哑的，带着隐忍的痛楚，“我的确爱他，可我不能和一个杀父弑母的仇人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她低吼，不知是在给他强调，还是在为自己敲响警钟，“我没有失去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天的到来吗？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那我要你在莫凉城生辰那天，送他一件礼物，你会答应吗？”秦靳南的声音非常低沉。
薛黛愣怔了下，问：“什么礼物？”
他沉默，最后缓缓开口：“剧毒之物。既然你要报仇，并且是不计后果的，那何不干脆亲自动手？只要你敢做，我有把握将你遣送出国，改头换面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的人生，这边的烂摊子我替你收拾，如何？”
薛黛脑袋里嗡嗡作响，微张着口，一个字都无法从喉咙里发出。
他现在是要她亲自动手，杀了莫凉城吗？
不，她做不到的，也不会这么做。
“你看，做不到吧。”秦靳南有些嘲讽地笑了声，“薛黛，人都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你爱他这已是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薛黛缓缓闭上眼，深呼吸后开口：“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打断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我不这么做的原因，并非我无法狠下这个心来，而是我不愿和莫凉城一样，做个杀人凶手。我会报复他，一定是用最合适的手段，而非夺走他的性命。我会在他生日那天送一份礼物，并不是你所说的剧毒之物，而是一种慢性毒，我要一点点向他动手，直到将一切都覆灭为止。”
不等秦靳南再开口，她毅然挂断了电话。
她早已想好要送什么。
她都已经将自己亲自送入他手中，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她爱他，那就让这爱成为最锋利的刀刃，割在脖子上吧。
下午三点半时，果然和秦靳南说的一样，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忽然到访，据说有人匿名举报，现在要调查莫氏的账务。
这种事在莫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时间，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坐不住，眼下莫凉城人不在掖城，就连他平时最为信任的左右手谢桓都不在，无人敢站出来稳住大局，而新来的秘书薛黛自然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毕竟她是莫氏唯一一个女秘书，并且每天上下班都和莫凉城一同出现，据说这次去鹿城，她也跟着一起过去了，所以在大家心里，她的身份总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味道，如今摊上事，自然全都看向了她。
薛黛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代表莫凉城迎接了那些工作人员。
“不好意思薛秘书，我们例行公事，请您行个方便。”工作人员掏出证件以便她确认，然后便就单刀直入地说道，“请薛秘书将莫氏近一年来的所有账务报表拿给我们，如果情况不实，那是最好的，因为我们也相信莫氏这样一个大企业，不会耍这种低级手段，可万一情况属实，还请薛秘书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也好做记录。”
薛黛将他的工作证还了回去，笑着点点头：“好，这也是你们的工作，我一定全力配合。”她转身对站在后方的财务总监吩咐，“把近一年的账务报表都给他们。”
检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薛黛为他们倒了水，一声不作地陪在旁边，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会让财务总监进行解释。
检查大约进行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
“实在不好意思，薛秘书。”几名工作人员歉意地向她点头，“看来举报并不属实，贵公司在账务方面没有任何疑点可寻，实在打扰。”
薛黛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非常自然都同他们握了手，送他们到电梯前：“这没什么，配合各位的检查是我的义务，只要没问题，我相信莫氏的信誉度也会随之提高，毕竟这里是莫总的心血，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心血上动手脚呢？你们说是不是？”
几人哈哈大笑，气氛这才算是和谐起来。
等到将人都送走，薛黛重新回到总裁室，便接到了秦靳南的质问电话：“薛黛，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打击莫氏吗？难道说，你给我的资料是假的？”
薛黛语气很平静，说：“我给你的资料货真价实，只不过……”她顿了顿，语气变沉，“我并不想在这时候行动。”
“为什么？”秦靳南奇怪。
眼下莫凉城人不在掖城，根本管不到这边的事，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行动？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薛黛。
“如果现在就急着打击报复，那意图岂不是太过明显？”她有条不紊都给他分析起来，“莫凉城和谢桓都不在掖城，就只留下我一个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变故，而我却没能及时阻止，甚至再往深的想，很可能就会怀疑到我头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所以绝不能让这次的事情成为导火索，反而要好好利用起来，让他对我加深信任。”
秦靳南一愣，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她这如意算盘打得这样好。
原本以为，这是一件打击莫氏和莫凉城的事情，可如果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薛黛帮他解决了这次的问题，那岂不是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让莫凉城对她有所亏欠，自然而然就会更加信任她，那么以后再做大的行动时，成功几率就会更大一些。
妙，实在是妙。
秦靳南忍不住在电话里夸奖她，而薛黛只是笑了笑，最后忽然向他所要一种东西。
“就是那种外形很像海红豆的那种植物，名为相思子。”
秦靳南微微蹙眉：“你要它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相思子有剧毒。”
薛黛语气轻轻的，一字一字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要送一份生日礼物给莫凉城吗？我早就做了承诺，要给他穿一串相思豆手链。相思子和海红豆几乎一模一样，而前者是剧毒，后者是无毒，那么你觉得，我会为他准备好哪一样呢？”
只要戴着相思子穿好的手链，毒性慢慢顺着皮肤渗入骨血，这应该比任何直接的报复，来得温和的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