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靳南准时来到约定地点。

薛黛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可却没料到，他竟然带着祝凯歌一起来了。

这还是薛黛在他订婚宴之后，第一次和祝凯歌碰面，大概已是物是人非，所以两个人竟还多了一些生疏感。

“最近……还好吗？”薛黛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起身为他空了的杯子添满水，目光却有些飘，不知该不该往祝凯歌的方向看。

“还好。”他回答，声音十分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如今的事实，“你呢？”

薛黛勉强笑了笑，说：“不太好。”

她并不是故作矫情，而是这次去鹿城的所见所闻令她备受打击，不仅亲眼见过了莫凉城的妻子，还看着他将陶诗黎接到了掖城，另外，她完全没有想到陶家竟然和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有关，林淑河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她急于寻找真相，以至于一想到这些，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虑。

祝凯歌听到她的回答，目光不自觉深了深，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薛黛并不隐瞒，点点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和他讲了，秦靳南也适时将自己和莫氏的合作计划一并告知，并且向祝凯歌简单分析了眼下的形势。

“薛黛的身份是莫凉城的秘书，这是件好事，可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件难事。”

祝凯歌蹙眉：“为什么？”

秦靳南轻轻捏着下颌，作出沉思状：“好事自然不必多说，能成为莫凉城的秘书，在进行任何计划时，都要比别的人容易许多，就连这次的合作计划，薛黛也是功不可没，前期工作准备得非常充足，不然陶婧辞恐怕不会将这次合作交给我，莫凉城也不会让薛黛成为中间连接人。”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慢，似乎是在极尽全力思考着什么，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经，“但如果换个角度来思考，或许事情就没有我们想象得这么乐观。”

薛黛和祝凯歌不明所以，皆屏息静听。

秦靳南思索再三，这才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沉了几度：“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莫凉城想让薛黛看到的，那又会怎样呢？”

薛黛摇头：“我不懂。什么叫做他想让我看到的？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最担心最害怕的那种情况。”秦靳南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深深落在薛黛脸上，“如果说，莫凉城其实早就知道你接近他是为了什么，那么如今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下的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他故意让你作为秘书待在自己身边，待在莫氏，还将你一同带回了鹿城，因为他知道陶家和你父母的死亡有关联，你得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又切好在此时将陶诗黎接到掖城，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逼你做出行动，好为他的下一步计划做出铺垫？又或者，他其实也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和祝凯歌的关系，将我们三个串连在一起，那么这次我和莫氏的合作就只是他给我们下的一个套。”

这番话说得两人不寒而栗。

薛黛只觉得后背传来森森的气息，不由自主地缩起身体，拧紧眉头不信道：“不会的。如果是这样，那莫凉城的目的是什么？他何不干脆给我个了结，大家都痛快，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秦靳南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他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做这些，又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个痛快，我们并不清楚，而我也只是提出这样一种可能，或许正如我们最期待的那个好结果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场恰逢其时的巧合，那我们就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总会替你的父母查出真凶，莫氏也终有一天会像你希望的那样，一蹶不振，至于他莫凉城……”秦靳南语气微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薛黛紧握的双手，笑了笑，“全看你如何抉择了。”

薛黛抿起唇角，他的话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了很多之前并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那晚，她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那份关于秦靳南的资料，如果说莫凉城在之前并不打算在滨城发展势力，那为什么要刻意去调查秦靳南这个人呢？莫不是因为他有所察觉，所以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再比如在鹿城的第一天晚上，他半夜深更闯入她的房间，说了些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奇怪的话。

他说：“薛黛，如果你足够聪明，应该看得出我对你，并无儿戏。”

他说：“我和陶诗黎的婚姻，有名而无实，我同她只有逢场作戏，我并不爱她。”

他还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莫太太的位置可以给你，你愿意要吗？”

这些话，如果单纯放在平时，听起来的确有些怪异，似乎他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试图劝说她什么，以至于语气显得有些卑微，而他却根本就不是个会随便向别人低头的人，他那样高高在上，那样不可一世，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如此放低身段？

经这么一想，薛黛忽然间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如果被秦靳南说中了，莫凉城其实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也清楚一切真相，而他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将她安排成为和秦靳南的连接人，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呢？

薛黛想啊，想啊，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得到了让她觉得好笑的答案。

难不成，莫凉城是真的喜欢她，而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让她意识到如此下去的后果，想逼她停手？

莫凉城会真的喜欢她吗？

薛黛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因为那并无意义。

就像自己已经喜欢上他这个事实，只会让这一切变得更加艰难险阻，而不会对她的复仇有哪怕一丝丝的作用。

只会让她心痛，只会让她犹豫不决。

所以她根本不愿去想什么喜欢不喜欢，那并不是自己和莫凉城之间该谈及的东西，只有恨，才是他们最开始的起点，亦是最后的终点。

此生，大概也就为这一个字而活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