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这幅样子,但刘胤以为他现在心里应该是高兴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做,那为兄也不勉强你了。”田康又转回身,继续散步。
在他身后的刘胤嘴角微微上扬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然后也跟着他继续走。
“这样,一会儿我派人去师爷那儿,把老爷子赏赐给你的东西拿回来给你。并且,我再给你支一千两,你拿去花,放心用。”
嚯,也是够大方的了!
算是可以明确,这便是不争权的奖赏。
刘胤心里什么都清楚,他立即对此表示感谢:“多谢大哥美意,但大哥你给我的是不是太多了?都说无功不受禄...”
“哎哎哎...”
田康立即把手举过肩头摆了摆,看似怒道:“说的什么胡话?都是自家兄弟,我既是你大哥,给你你就要接着,有什么好拒的!
再者说,你怎么就没功了?前些日你率领我堂弟兄横扫清帮而大涨我堂口威名,昨日你上擂台打赢恶鬼于魁而大振我帮军心士气,这难道不是功吗?要说老爷子赏了你,那是老爷子的,不算我的,现在是我赏你的!”
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真是一举一动都有其意,一言一行都是戏啊!
刘胤只能说,能当堂主的人,的确是不简单的。
即便经过昨天的事,田康现在对他好感倍增,但今天还是有了试探。
他方才面对田康的问话,回答时只要露出一点意动,恐怕又会被田康心里开始提防。
而过了试探,就开始拉拢了,兄弟情义放在嘴边,胸襟可容四海的豪爽气度向外一散,这要换一个二愣子,恐怕现在都要立刻虎目含泪,纳头便拜表忠心了。
当然,大哥不说二哥,刘胤也特喜欢这样做,他乃是深谙此道的高手,向来把“知人善用此乃王道”这话放在心头铭记。
但想用人的前提是有人,是得笼络人心,毕竟得人心者得天下嘛。
所以田康的把戏他轻易就给看穿了,只是看破不说破,现在他是洪六,不能是刘胤。
因此他言语中带着感激之意,对田康道:“大哥,我...我...”
听出了语气之异样,田康停下脚步立即回头,诧异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刘胤把脑袋一低,双手抱拳道:“大哥对我这么好,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反正今后一定为大哥你赴汤蹈火!”
“哎呀,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田康把脸一虎,嘴上这样说,心里乐呵呵,继续道:“你既入我会中,来我身旁,那就是我的手足兄弟,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去?”
“哎,大哥说的是,我的不对,我的不对。”刘胤依旧是一幅感动的面色说着,心中却道与人斗其乐无穷。
“对嘛,笑起来才好,走,一起用早膳去。我跟你说,那麻口街包子李做的菜包子,配上王记老字号粥铺的那肉蛋粥,真可谓是一绝呀!你要是没尝过,绝对后悔。”
“呵呵,那可一定要尝尝。”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院。
...
要说这世道不公呢,那真是一点都不假。
有的人饥肠辘辘只能吃草根、树皮、观音土来果腹,有的人却能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吃着肉粥和一咬满口流油的大包子,桌面上还有诸如烧鸡、肉羹等美味,一旁更有卑躬屈膝的下人伺候着。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刘胤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慨,但他没有多去想,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田康,问出一个之前便想问他的问题:“大哥。”
田康正好在用勺子吃粥,听见他叫自己,便抬起头来道:“嗯?贤弟请讲。”
“之前便总听弟兄们在闲聊时讲,说咱剪会乃是红门分支,会首大爷曾经更是红门一堂香主,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一听这话,田康的脸色微变了下,眉头皱起,拿起桌上的餐布擦了擦唇角。
刘胤瞧着他的模样,眼皮一低,亦没再说话。
“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爷。”
周边几个伺候的下人被田康伸手挥退。
随后,田康吧唧了下嘴,沉吟思衬了一下,才看着刘胤道:“贤弟真想知道?”
刘胤脸上露出意动之色,身子微向后张,嘴角一咧,说:“看来这事不方便讲呀,既然如此,那大哥你就不要给我说了。”
“倒也不是。”
田康摇摇头道:“贤弟不是外人,大哥与你说说也无妨。只是此关乎一段尘封的往事,知道的人都知道,但没有人会随便向外透露,这也算诸位的默契了,所以贤弟知了,还要切勿往外传的好。”
尘封的往事?
刘胤一听,来了兴趣,他最喜欢听秘密了。
于是他连忙对田康道:“哈,这个大哥你放心,我向来嘴巴严。”
见他这个态度,田康点点头道:“我自是信得过贤弟的。”
他是随吴瀚龙一起创建帮会的老人,在剪子帮内地位尊崇,一项以元老自居,更喜好为人师。
刘胤武艺高强,又立下大功,却知恩图报选择继续跟他混,这让他十分开心,刚刚试探之下刘胤又给出了无心争权而一心听他话做事的满意答卷,他对刘胤也就更加满意了。
所以此间面对刘胤的问题,他也是没多少顾忌地就把故事说与他讲:“贤弟可知当年的小刀会?”
小刀会!
听到这三个字,刘胤心头瞬间一凛。
小刀会他如何不知?
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不仅是因为,小刀会乃是红门旗下的诸多组织中最强大的几支之一,甚至就连在海外也有像红门一样发展势力。
更因为,小刀会当年做出过震惊中外的大事件,那是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的!
田康的目光正瞧着他,他虽知,但他却装作努力去回忆的样子,半天后才显出震撼之态,惊道:“大哥说的...可是当年那个造反的小刀会?!”
田康略有诧异,他还想和刘胤好好讲讲呢,没想到刘胤竟然还真知道,便说:“看来贤弟也是只晓的。”
“嘿嘿。”
刘胤摸摸后脑勺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我师傅传授我武艺的时候,也没少教我识文辨字,一些古今经史上的大事也有给我讲过。”
“那就是了,不错!”
田康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之前只听洪六说自己是从江州北面逃荒来的,曾拜师学得一身好武艺,虽看似性格桀骜、行事鲁莽,但说话办事的样子倒也不完全是那种一点礼数不知,完全不通文墨的匹夫。
现在听刘胤一提,也算解了他心中的一点疑惑,不由让他内心感慨:‘洪六的师傅,果然是位高人呐,能遇到这样的高人传授武艺,真乃是他的命中贵人。’
听闻小刀会,本来一直于镜中沉默的安娘也开口了,她给刘胤传音入灵台:‘公子,妾身当年北上定居此地,后来遭逢的战乱,就是因小刀会举旗反坤而引起的。’
刘胤摸了摸胸口内藏着的镜子,示意她安静,听田康讲。
田康眼中浮现出唏嘘之色,道:“当年的事啊,我也是听前人讲的,那真可谓是声势浩大,震惊天下啊...”
确实,数十年前义军席卷半壁江山,南国初建,坤廷隐有王朝末年之象,申海小刀会趁势揭竿而起,响应南国,震惊了整个中外。
只是,此事,又与剪子帮有什么关系?又与吴瀚龙自称曾是洪门某一山堂的香主有什么关系?
刘胤静静不动,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