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跌坐回座位上,这下完了,顺安王都发话要听了,许知渊要是啥也拿不出来那岂不是完蛋了,虽说这宴会看着松松散散没啥规矩,可真细究起来,陆浩轩代表的是太上皇啊,欺君之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冉继也是冷冷一笑,就你这啥也不懂的文盲,能作出什么诗来?真是笑人,我看你这回怎么办,想着,和坐在前排的左荣昌微不可查的对视了一眼,冉继一脸计谋得逞加讨好的表情,左荣昌点了点头,随即呵呵笑了起来。
别人可没心情管他俩搁那眉目传情,正盯着场中的许知渊呢。
许知渊摸着下巴,来回踱步,显然是在作诗,陆浩轩也不去催促。
在场的年轻人看着他这么一个思考的样子,都不禁想笑,“哈哈哈你别说,这小子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笑死我了,在这装着一副思考的表情,再走来走去,等着顺安王看烦了把他招呼下去吗?还真是个好法子啊!哈哈哈哈!”
冉继也是心中暗笑,我这首诗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人作的,别说你许知渊是个啥也不懂武夫,就是稍微有点文采的也得给我跪下,这事过后,我在左将军那里也就更说的上话了,许知渊啊许知渊啊,任你武力高又如何?还不是得被我踩在脚下?
正当众人心中暗笑的时候,许知渊突然招手道:“取纸笔来!”
所有人都愣了,随即都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二傻子还真来啊?取纸笔给他涂鬼画符吗?”
“真逗,这许知渊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还要纸笔?准备就只写他自己的名字吗?”
“就是!有些人啊,还是得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啊!”
方伯闻言看向陆浩轩,陆浩轩颔首,几位下人将小桌笔墨送上,缓缓退去,许知渊也同时提笔写诗,前世他唯二的喜好便是健身与书法,书法又喜欢草书,平时研究临摹王羲之的字,不说写的很厉害,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了,虽然此间笔墨与前世不大相同,但也大同小异,也在他提笔之时,微弱的白光自右手之中溢出。
众人见他提笔写字,因为离得不算近,所以看不真切,只见许知渊提笔便写,且这样子怕写的还不是楷书这些。
“我说,这傻子该不会真在鬼画符吧,毕竟知道自己的字没法看,所以就画画?”
“疯了吧,这是在写草书?不可能吧!”也有离得近的,觉得许知渊不是在写鬼画符,但一想许知渊写草书?那可能吗?那你倒不如说母猪上树来的更令人信服。
看着场中凝神下笔,一脸认真的许知渊,冉继笑了,许知渊啊许知渊,这回居然真的要把你的鬼画符搬到台面上来丢人吗?真是蠢货,仔细一想,以前还觉得许知渊是个对手,现在,许知渊怎么能和自己比?
百里翰和卢晁都是叹了口气,这死要面子硬上,不懂找台阶下,真不知道该说是不懂变通还是傻呢?
只有邓言和陆浩轩的神情稍稍变了一下,一是他们的位置离得近,而是这场中若说谁真有评价别人作品资格的,也就这两位了,一个是当朝太宰,一个是皇族王爷,文学底蕴自不用说。
这许知渊的动作可不像是行外人啊,两人对视一眼,难不成这许知渊真有写诗之才?
也在此时,许知渊收笔一落,行礼道:“诗已写成,请顺安王点评!”说着,走上前将诗递了上去。
陆浩轩抬手接过,才一入眼,整个人便呆住了,先不说这诗如何,就是这一手草书,也绝不是他们口中的不通文采啊,至少他自认是写不出这一手草书的,当然这和他不常写草书有关。
左荣昌和冉继看着陆浩轩呆住的表情,心下一阵好笑,这大傻子究竟写了些啥,都把顺安王看呆了?左荣昌看了看许山憋屈的表情,直接笑出了声。
许山能不憋屈吗?自己在大街上和左荣昌起了冲突,虽说自己是狠狠把他手底下的人打了一顿,但左荣昌他是不敢动的,即使左荣昌那天用言语侮辱他,他也是不敢对他动手的。
虽说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渐渐传开了,有人觉得左荣昌仗势欺人,也有人觉得他许山怂包一个,总之说啥的都有,他倒也不在乎别人说自己。
可他今天本来带许知渊来的原因是什么?想的是让他在大人物面前露露脸,现在这脸是露了,但待会就得丢的啥也不剩了,这臭小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气煞我也!
陆浩轩很快看完了诗词,先是惊讶的看了看许知渊,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看向许知渊的目光中满是欣赏,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看看正一脸得意的冉继,嘴角一弯,随即说道:“这许才子既是冉家公子推荐的,不若就由你来吟出,如何?”
正笑的开心的冉继人都傻了,还有这种好事?当场摁着许知渊侮辱哈哈哈哈哈,一想到这,他立马起身,“我愿意!”
说着,走到场中,路过许知渊身边时小声道,“许知渊,我原以你会是我前行路上的最大对手,现在觉得我真是想的太多了,皓月岂能与萤火争辉。”
接着从方伯手中拿过诗,才看了一眼,他也呆了,毕竟这草书功底是在的,不过他心中强自镇定:也不过如此,再接着读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嘴唇都有些颤抖。
这?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许知渊写的诗!
众人看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好奇,这文盲写的诗咋还给你整紧张了呢,倒是念啊,不会是字写得太难看认不出来吧?
邓言看着冉继的神色,又看了看陆浩轩对许知渊的欣赏之色,心中一动,也顾不得其他了,快步来到冉继身边,夺过诗文。
先是被这一手草书惊讶了一下,随后,读了下去,面色越来越激动,继而喃喃出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此句一出,刚才还稍稍有些嘈杂的宴会厅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这是?这是许知渊作的诗?
“不是说他是文盲吗?这就是文盲?那你们是什么?垃圾吗?”有的长辈气愤的对自家晚辈说道。
邓言略显激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外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许多将士纷纷低头,更有甚者险些落泪,这说的可不就他们吗?他们又何尝不是挑灯看剑,他们又何尝不是沙场点兵的一员呢,少时在士兵中立志高远,势要立下一番功名,现在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将士们壮志满满,只能感叹时光蹉跎。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好!好!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真是大才啊!如此好诗就是那些大儒也写不出吧?”有人拍手叫好。
而那些刚才还一脸得意看笑话说着别人是个文盲的人全都一脸惊讶。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
有将士哈哈一笑,大口喝了一口酒,好一个了却君王天下事,好一个赢得身前身后名!
邓言环视四周,看着众将眼中泛红,小辈惊讶文采的情形,微微抬头,似是阻止什么情绪溢出,再缓缓开口:
“可怜,白发生!”
说完,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行热泪自眼角缓缓流出。
“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呵呵,真是好诗,好诗!”百里翰眼色泛红,连酒也被这诗醒的差不多了,连连感叹,手摸了摸自己斑白的鬓角,口中还在不断喃喃着,“可怜白发生。”
百里关摇摇头,甩去复杂的情绪,低头喝酒,但眼里也有红色,看了看叔叔百里翰惆怅的脸色,他是没上过战场的,顶多就在后方坐镇,但这了却君王天下事倒是百里家共同的愿望,因为前几年百里家的家乡被燕国占了去,到现在也没能夺回来。
场中甚至有些人已经哭成一团了,连已经读过诗文的陆浩轩眼眶也微微湿润,再一想刚才居然觉得人家是个不通文的,实在是看走眼了,目光看向许知渊,心想这小子倒是个人才,就算不拉他参军,结识一二也是好的!
“这许知渊真是大才啊!竟能写出如此好诗!”
“这许知渊不是文盲吗,这些诗句,真是他写出来的?真是厉害,比那个劳什子冉继好多了,刚才我还暗笑人家是个傻子,真是不应该啊!”
“呵呵,看人家才华横溢,这群见风使舵的人倒是改口挺快,不过这许兄所作之诗倒是真的不错!嘿嘿,过会得向他请教请教。”,一直坐在角落的,冷眼旁观的江晃说道,他是跟着父辈来凑热闹的,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但是个喜欢文学的。
从惊呆情绪中慢慢回神的许山呆呆地看着站立场中那个嘴角噙笑的身影,不禁想到,这,这真是我的那个只会练武的儿子?
不可能啊!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嘛,可这诗就拿在太宰公的手上呢,做不得假啊,难道自家儿子突然开窍了!
众将士也渐渐回神,都目光震惊地看着许知渊,此人不是个武痴吗?怎会有如此文采,长辈们纷纷回头责问晚辈,你们不是说人家是个不通诗文的文盲吗?这是怎么回事,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嘱咐晚辈离这种人远点,那是满脸的羞愧。
百里翰和卢晁也是一脸尴尬,刚才还说人家死要面子不懂变通,可现在看来,人家哪是不懂变通啊,这是成竹在胸!
在场的青年也大都面色震惊,“这种诗词怎么可能是许知渊写出来的呢?怎么可能?”,他们也明白为何冉继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是啊!许知渊可是公认的没学识,这怎么可能是他作出的诗?”
“快看,许知渊竟还写的一手好字!这草书怕是没有十年功夫写不出来吧?”原来是有人将许知渊写的诗传开来看,“是啊是啊,我看那些书法大家也不过如此吧?”
“对啊,刚才还嘲讽人家是文盲呢,这诗,这字,居然真是许知渊写的!”
“什么?”有人一把夺过诗文,仔细的看了看,口中道:“完了完了,这母猪真要上树了!”
一时间,众多青年纷纷涌了过去,观摩许知渊的作品,许知渊听着众人的话,也是一阵惭愧,书法大家还差得远着嘞,也就这次占了诗词之光,所以他们评价的时候自带滤镜,自然觉得极好极好!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呆立在一旁的冉继,察觉到他的目光,冉继也抬起头来,一瞬之间与他对视,心中思绪翻腾。
怎么可能?这许知渊难不成真是个天才?不仅武者之道名列前茅,连文采也这么好?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我可是花了高价淘到的诗,怎会还不如他沉思几息之内所作之诗!这许知渊定也是事先准备了诗文,是了!不然凭他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词?
如此想着,他便稍稍冷静下来,但又想到草书之事,稍稍犹豫,而后咬了咬牙,勉强开口道:“今日庆功宴,你作此种诗词是何意,莫非觉得我国将士都没能力收复国土吗?”
许知渊愣了愣,还有这种解读?就离谱!这人咋还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有些人听见这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这大喜的日子你写个可怜白发生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顺安王,大将军他们凯旋而归,你写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陆浩轩等人听着这些话眉头一皱,这就是胡搅蛮缠了,陆浩轩不悦的看了眼冉继,正欲开口训斥。
“呵,我看你是觉得我这诗是从哪里弄来的,而不是我自己作的吧,然后想个说法让我再作一首以让你的想法证实?我说,冉兄,别总把你自己做的事情套到别人身上啊。”许知渊这时开口了,陆浩轩一听这语气,知道他自有计较,也就放由他去。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的诗可是现场作的,倒是你的诗怕是用你说的这个方法弄来的吧?”冉继炸毛了,可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那一瞬被揭穿的慌张可是做不了假的,看着倒像是有点嘴硬的感觉。
混在看诗的人堆中的左荣昌看了他的表现,不禁冷哼:“哼,蠢货!”
“哎,也罢,看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给你开开眼!”许知渊笑眯眯地说道,心想,各位前辈,得罪了,实在是这人太贱了,我必须用你们的诗好好打打他的脸!
众人一听,不禁也开始有些期待了,毕竟刚才这首破阵子让他们已经明白,这许知渊是有真才的。
许知渊清清嗓子,缓缓吟出: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还行?”
有人抚掌称快,“好!好一个百战穿金甲,好一个不破楼兰终不还!”
话音未落,许知渊再度开口:“晓战随军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怎样?”
冉继睁大了眼睛,那不甘的神色迅速灰败下去,却见许知渊又开口道:
“月黑雁飞高,西夷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如何?”
许知渊顿了顿,环视众人呆滞的脸色:
“烽火自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又如何!!!”
这最后一声“又如何”声如洪钟,振聋发聩,惊醒了几个沉浸在诗境中的青年,许知渊扫了一眼那些附和冉继的人脸上震惊的神色,轻轻一笑。
这一声“又如何”听得冉继身躯一震,随即跌坐在地上,犹如斗败的公鸡,面色呆滞,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多准备了几首是不是,一定是了!一定就是这样!”
众人还沉浸在诗中呢,忽闻冉继的话,皆是一脸鄙夷,有人道:“许知渊出口成诗,如此大才,这冉继一脸小人样,怪不得能说出这种话来,只怕他那诗真的是请人作的吧。”
“是啊是啊,这冉继胡搅蛮缠,令我辈人实为不齿啊!”
听了众人的话,冉继自知失言可却无力挽回。
许知渊不再理会冉继,转头看了眼左荣昌,左荣昌脸色不是很好,这羞辱许家的计划也有他的一份,此时算是彻底失败了,他自然很是不爽。
许知渊走到拿着诗文呆呆看着他的人面前,点头示意,然后将诗文拿回,正待回身坐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步走回瘫坐在地上喃喃出声的冉继身前,半蹲下来,轻声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其实你说的对,皓月岂能与萤火争辉,只是很可惜啊,冉兄,我才是当空的皓月,而你?连萤火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