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噗哧一笑,却没有作答,依旧自顾地吃着。
司马景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问道:
“你这儿的菜怎么一日不如一日啊?昨天还看得见点肉,今天怎么直接换了野菜?难道内侍监克扣了你的例银不成?”
内侍监那些家伙以往可没少干这些事。不过,他一直也很忙,对这些事情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干这些事情吗?!
慕容瑾放下碗筷,伸手拿过满儿递过来的手帕,冲司马景笑笑,说道:
“内侍监的人还没有那么大胆,胆敢克扣我慕容瑾的例银。只不过,本小姐吃不惯你们宫里的那些菜,看上去油光水亮,花样百出,却一点儿也不健康。本小姐是武将出生,对吃的没那么多讲究,偏偏就喜欢这野菜。好了,我吃饱了,去书房看书了。你慢慢用。”
说着,慕容瑾就自顾的站起身来。
她这样偶然让他觉得很亲切,一会儿又觉得十分疏远的态度着实让司马景抓狂。他怔怔地看着慕容瑾的身影离开。再看看面前,那所谓的三菜一汤,除了她面前那盘野菜已经见了底外,其他的两盘菜,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还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似乎是为他留的。
按说,慕容瑾的态度,他已经看了好些日子了,早已经习惯了。心里稍稍起伏了一阵之后,便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剩下的菜,放进嘴里。
这两盘菜似乎是菠菜和白菜,自然没有慕容瑾所吃的那盘难以下咽,可对于早已经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的司马景来说,这样的饭菜,着实让他再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正要放下筷子,满儿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饭厅内。只见她低着头,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只叫了一声“皇上”,便久久没有了声响。
司马景等得很是不耐烦,觑了满儿一眼,威吓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地成个什么样子!”
满儿被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匍匐在地,硬着头皮答了声:“是!”便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奴婢是来替皇后娘娘传话的。”
“哦?”司马景挑眉,眼睛不由朝门外看去,似乎想要透过重重墙壁看到在书房中埋头读书的慕容瑾似的,“她说什么?”
“娘娘......娘娘......”满儿实在有些胆怯。小姐让她传得话,句句充满了对着皇帝陛下权威的挑战。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哪有小姐那么大的胆子啊?可是,小姐毕竟才是她的主子,小姐让传话,她一个丫鬟又哪里敢拒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么想着,满儿长舒一口气,一口气将慕容瑾让她传得话说了出来,
“娘娘说,请陛下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不准陛下浪费。而且,还让奴婢通知陛下,在下个月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景阳宫的伙食会一日不如一日,陛下如果还想来景阳宫蹭饭,就请陛下做好心里准备。或者,陛下自己带饭过来,让娘娘蹭蹭饭......”
按着小姐的原话说出来,满儿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反正话已经说了,人也已经得罪了,最后要杀要剐,也不过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了。
听完满儿的话,司马景的脸上一阵尴尬。
现在的饭菜已经够难以下咽的了,她居然说以后一日比一日差?她这是在故意跟他哭穷,想要多要写赏银?
要说是不想让他来景阳宫用餐呢,她又说可以自己带饭过来。意思就是,她是不阻止他来景阳宫的,那么她让满儿来传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嗯!朕知道了,你去吧!”
司马景淡淡地说了一句。
满儿一阵疑惑,抬头看了看司马景的脸色,见他并不是在说笑,赶紧起身,一溜烟就跑走了。
看了看满儿逃也似的背影,司马景一阵沉思。嘴中喃喃着:
“萧晨,你说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景阳宫真的穷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说在下个月之前?她这是故意这么说呢?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萧晨也有些搞不明白了。不过,他已经被慕容瑾骗过好些次了,虽然每次都是自己故意上当的,不过,却一直不明白,慕容瑾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花仟阎,言御风,司马恬,还有已故的陈小朵,刚刚离开的祥太妃......几乎每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人,都或多或少被她刮过几次。而且,就算只是很少的数量,譬如几文银子,她都从来不会放过。
宫里的宫女太监,每一个见了她都躲着,那样子比见了皇帝还要害怕上几分。原因不过是因为慕容瑾总是拉着他们赌钱,而更可恶的是,这个皇后娘娘不仅不赏他们钱,每次赌钱,还都是逢赌必赢,害得他们一个个刚发了月俸,荷包就见了底,月月如此,所以如今,都没有人再敢跟慕容瑾赌钱了。
也因此,慕容瑾那段时间可是被闷坏了。被禁足之后,她不知道又从哪里想来了那么个主意,每天晚上都化妆一番,跑到洛阳城里各大赌场去赌钱,每晚的收利都不错,如果把那些钱攒齐了,恐怕要抵得上好几个大魏国库了!
最重要的是,盘丝洞一直经营着买卖天下消息的行当,一条消息的价值,总在成百上千,甚至十万百万的价格。可慕容瑾却还总是一直在哭穷,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她那些钱,到底用去了哪里。
“微臣也不知道,只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见了咱们皇后娘娘都总是绕路而行,好像很怕娘娘。所以,微臣就打听了一下,好像说是娘娘总是拉着他们赌钱,害得他们每个月除了给家里的例钱外,就没有什么钱留在身上了。”
这件事情,让他一个人查可太困难了。若是加上司马景手中的势力,要查明白这件事情,也就不会太困难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会那么需要钱呢?对了,陈修儒前些日子报上来一件案子,说是在民间发现了许多宫中的古玩摆件,你说,会不会......”
只是这么一提,萧晨似乎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略一思索,便肯定地点了点头:“当时陛下还给微臣看了陈大人的奏报。后来,臣去找陈大人了解情况,陈大人给微臣看了几件他收回来的古玩,臣记得好像是封后大典后,陛下赏给娘娘的......”
“朕一直就觉得这景阳宫怎么会如此简陋,一直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经你这么一提醒,朕才发现,皇后宫里,似乎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或许,真的是皇后?不过,她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如果她有急用,直接跟朕要,岂不是更快一些?”
司马景又一次想不通了。慕容瑾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她要那么多钱的原因,他没有一样能够想得通的。
萧晨也是非常疑惑。这件事情,早就埋在他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忙于别的事情,所以未加关注。
“微臣也不清楚。”
萧晨恭敬答了一声,心底的疑惑更甚。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慕容瑾。可慕容瑾的回答,总是那么含糊其辞。说什么“时候到了,自然就明白了”。可这时候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就一直未曾明说。
“萧晨,这件事情,你帮朕查查。朕要知道,宫里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皇后变卖出宫的,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弄出去的。还有,如果真的是皇后,那就给朕查清楚,她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司马景的眸光微微有些暗沉。身为一个皇帝,他没有办法容忍自己后宫的女人背着他有任何的动作,即便这个女人是他自己宠爱的人!
“是!”
萧晨躬身一礼,心里却不由微微一沉。
皇帝始终是皇帝,就算他表现的如何喜欢慕容瑾,就算他真的宠爱慕容瑾,一旦慕容瑾做了些可能对他的皇权有所威胁的事情,他变脸的速度却丝毫都不亚于川剧中那传承至今,脍炙人口的变脸之术。
也许,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这样的脾性就已经形成了吧?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是皇帝,还没有手握大权,才会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可如今细细回想,当初辛婷的事件中,他处理事情的果敢决断,却似乎已经透出了他的本性。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慕容瑾的出现,也只是稍稍震惊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记住,别让皇后知道。”
司马景再次嘱咐一句,目光中的暗沉因子一点点凝结,沉淀在那湾让人看不透的深潭之中。捏了捏手中的筷子,看看桌上摆放着的碟碗,司马景未再发一言。
安静的用完早膳,便也去了书房。
看看在窗前的软塌上,抱着本书认真阅读的女子,司马景微微一笑,便坐在了书桌后,开始认真的批阅起了奏章。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静静地发酵,只等着发酵成功后,冒出一点点的气味来,惹起人们的在意,然后将它陈于人前。
窗外,阳光正暖。即将进入中午的阳光明媚而摧残,毒辣辣地,却无法将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照得明亮,也无法使这世间所有阴暗处的阴谋算计都跑到阳光底下来,找出那些魑魅魍魉的本来面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