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允的回答却似乎很是理所当然:
“是啊!臣弟来此,本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罢了。只是没想到,多年的心结,却只要一句话,便解得通透。臣弟谢过皇嫂。”
说着,司马允竟毫不拘谨地朝慕容瑾行了一礼。腰身躬下,却是一个俯首的大礼。
本来就没打算给司马允什么好脸色,但人家这样的恭敬,礼数周全。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慕容瑾就算再不愿意理会,这会儿也总不能再冷着张脸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二王爷客气了。”
慕容瑾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一眼司马允了。司马允的脸上却没有因为慕容瑾的垂青而更加的激动。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问题,他绝不会二十年来,每一天都没有办法开开心心地生活。母亲每天都在告诉他,他才是父皇最亲的儿子,每天都在极力说服他争夺那本就不属于他,也无法让他感兴趣的位置。
“皇嫂可有吩咐?若没有,臣弟就不打扰皇嫂休养,先行告退了。”
困扰着他近一月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司马允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连走起路来,脚下似乎都是生了风的。
“嗯!”
慕容瑾点了点头。她本就没请他来,现在他要走,她自然也不会留。
司马允轻松地又是一个躬身,便大踏步地擦过了慕容瑾的身边。
“等等!”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慕容瑾站起身,看着司马允的背影。见他缓缓转过了身,脸上明显带了些疑惑。但眼底那掩藏不住的轻松得意却那么的明显。
慕容瑾微微一笑。
这件事情,她本不想插手,不想多加干涉。但,那个活泼的姑娘毕竟当她是好朋友,在她心里,也一直将那姑娘视作朋友。有些话,虽然难听,但还是要提前提醒一下他们,免得他们一时得意,没有防备。
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只要露出一点小小的马脚,恐怕整件事情就会变成一个漩涡,竭尽全力将所有牵连其中,没有牵连的人都卷进漩涡之中。只要卷进去,恐怕就不再有生还的余地了......
司马允见慕容瑾满脸严肃,不由也收敛了些心中的得意,身体直了直,背脊挺得笔直,倒是有些正襟危坐了。
“这件事情,我本不想插手,也不想理会的。但既然我发现的了,这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为了她,也为了你自己,还是稍稍收敛些吧!你们毕竟身份悬殊,趁着如今还未情深,及早抽身,于你于她,都是好事!”
一声叹息用上喉腔,又生生被慕容瑾咽了下去。她并不介于做一个拆人姻缘的坏人,也不介意别人将她当作坏人。
司马允的脸色已经黑得流油,显然对于慕容瑾的话,他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就算慕容瑾没有明说,他也已经知道有些事情,在她面前,算是已经瞒不住了。
“那......”
既然她发现了,那么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慕容瑾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司马允没有出口的话。淡淡一笑,重新坐回到秋千上,留下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背影给司马允。语气淡淡,又似乎很是疲累:
“此事我未曾告诉任何人,但会不会有旁人知晓,我就不知道了。我言尽于此,各自珍重。”
“你为什么......”
叹息一声,司马允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似乎问得有些太傻。
慕容瑾为什么告诉他这些?慕容瑾跟他本人又没有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跟他说这些,又讨不到好处。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了。宫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她们三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她关心她,自然是应该。
苍然转身,来的时候,虽然也并不精神奕奕,却好在也不过是纠结罢了。问题解决之后,小小的兴奋还未来得及平歇,便被人一盆冷水淋下。而他这个被淋的人却无法有任何的反驳,甚至心中还极是感激。
如今要走了,甚至连腰背都佝偻了。似乎有着千斤的重担正压在肩头,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压垮。
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份之别,早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可是,心已经丢了,又哪里是说收就收的回来的?
“小瑾儿,你们俩这是说了什么啊?明明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颓丧?你瞧瞧走起路来那艰难的样子,真是让人怜惜!”
见慕容瑾久久陷入沉思,没有言语。花仟阎笑着打着哈哈,想要引开慕容瑾的思绪。
“我说,让他别奢望不属于他的东西。可是其实,也许我可以帮他们的。可谁又知道他们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亦或者是一年两年?可就算再长,也没人能够保证他们的心不会变。到时候,如今的一切便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成为他们每天彼此攻击的资本......”
后面的话,慕容瑾的声音很是低沉。似乎是在说着司马允,又似乎是在说着自己。她低垂着头,掩饰着眼睛中的那一缕黯然。
皇宫里,自从慕容瑾卧床不起,闭门不出那天开始,诡谲的云波接踵而至。桩桩件件都在向人们无形的暗示着,在皇宫里,绝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也绝不能太高看了有些人。
瞬息万变的朝局夹杂着后宫里的覆雨翻云,却似乎对慕容瑾没有一点儿影响似的。
“事情似乎进展得挺顺利的,听说辛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上过早朝了,好像是在跟皇帝置气似的。其实想想他也挺可怜的,先是莫名其妙被扣上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而后不得已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刑场,之后唯一的妹妹也在御花园中撞柱而亡,还落得一个孤坟寡淡,无人问津的下场。女儿又被囚押进了天牢。说实在的,我都有点儿同情他了。花花,你说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儿?这都是谁干的啊?人家辛氏一族可是大魏的功臣啊!”
花仟阎无言望天,学着慕容瑾的样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事情都是谁干的?她还好意思问他?这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出自她慕容瑾之手?一次次折断辛阳在朝堂上的势力,让他真正成为如今这副赤粼粼的孤寡之人,这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拜她慕容瑾所赐?
原本是养病,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可好,人家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全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抛出得足以令朝野上下震惊的消息,而她本人居然每天都好像没事人一样,不是看看书,就是睡睡觉。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说那些话,不过真的只是玩玩儿而已,过了兴头,自然也就不会再理会了。谁知道,她居然来真的。第二天就上了手,闹得朝堂上下,皇宫内外人仰马翻,几乎人人自危,她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花花,你要不要这种表情啊?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回我一句话,又不会死人!”
见慕容瑾又耍起来这副无限委屈的神情,花仟阎警戒地赶紧跳离她的身边,夸张地开口道:“那可说不准!谁知道我会不会跟哪些人似的,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是为什么死的!”
这几天,慕容瑾的手段,他可是真正见识到了。如果一开始,还只是当她是一个刚刚及笄,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的话。
那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盘丝洞能够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就在江湖上打出赫赫有名的气势,为什么它能够成为如今江湖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大的情报机关。
更重要的是,他原先还以为盘丝洞是她承袭而来,一直不愿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能做出那么多连他这个大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现在,见到这样的慕容瑾,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因为是她,所以,所有的不可能,便都统统变成了可能。也因为是她,所以,才会那样吸引他们这几个男人的眼球,让他们的视线时刻围着她转。
花仟阎虽然说得义正言辞,脸上挂着的却是极其宠溺的笑容。
“哼!你胡说什么?!我又没杀过人!好像一直杀人的都是你们乞丐联盟,你这话不是在冤枉我吗?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死?谁又能解释得那么清楚?”
慕容瑾狠狠地剜了花仟阎一眼,撇了撇嘴,一副不愿跟他再多谈的样子。脚尖拖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晃动着秋千。
眸子已经放远,似乎连焦距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慕容瑾这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移了思绪,倒是激起了花仟阎的好奇心。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端详着慕容瑾精致的小脸。又刻意看了看那张紧皱在一起的人皮面具,伸手戳了戳,问道:
“小瑾儿,这东西这么难看,带着又不舒服,你也是怪执着的,居然带了这么长时间!改天本公子送你一个更好的!瞧瞧萧晨这都是送得什么东西啊!”
“嗯!”
慕容瑾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只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移过视线,去看她的眼睛。却见她正盯着一个地方,愣神不动。转头朝她的视线尽头看去,花仟阎更加的疑惑了。
不过一棵长得奇高的树罢了,居然能够吸引她的视线这么长时间?
下意识地又转头看了两眼,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花仟阎近乎有些泄气地看看慕容瑾,又朝慕容瑾的视线尽头看去,如此往复,终于引起了慕容瑾的注意。
“小花花,你这是怎么了?吃*了吗?”
慕容瑾觉得很是好笑,笑容已经取代了一脸的茫然爬上了她的双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