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百花节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祥嫔每日都会按时来到锦绣苑来教慕容瑾宫中礼仪,而储秀宫中安排的礼仪课程,慕容瑾却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李嬷嬷因着慕容瑾的身份特殊,也不敢多加干涉,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将对慕容瑾的恨意一点点积累起来。
由于上次祥嫔在慕容瑾这里碰了钉子,后宫里的人也都学乖了些,这半个月来,没有一个不知死活敢来招惹慕容瑾,慕容瑾也乐得自在,每天睡到下午,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悠闲了。
可是,这样无波无浪的日子却让慕容瑾没来由地紧张,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然而却总是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旺盛......
渐渐地,锦绣苑里树木叶子的颜色深了许多,小池塘中的荷花也露出了尖尖的花苞,粉红色同白色的简单搭配,再加上绿色的桃形荷叶,看上去又是另外一番别致的景致。
洛阳宫内外,到处一片热闹非凡。每个人似乎都在忙碌着,连小孩子的脸上也露出着绝不亚于春节和元宵时候的欢欣。
明天就是百花节了。百花节,顾名思义,便是百花盛开的节日,也是大魏重要的节日之一。过了这一日,便意味着春节的气氛已经到了尾声,到了播种的季节,也是时候开始一年中的活计了。
黄昏的日色,大火映红了天空,昏暗中的光明还未结束,街上便已经摆起了花灯。各种各样的花式,每一盏都扎成一种花,荷花、菊花、牡丹、百合......数不胜数。
夜色刚刚降临,河中便开始放起了河灯。这河灯灯会从当晚开始,要一直持续到百花节的晚上。只是,百花节前一晚,是由男子开始,将河灯放到河水下游的灯槽中。每一个灯槽中可容纳两盏花灯,而每一名男子占据一个灯槽。待到百花节当晚,河中的花灯便都换成了女子的许愿灯。许愿灯飘到下游,进入灯槽,便算做是一个七夕之约。
这样的习俗,对于男女界限十分分明的大魏来说,便成为了促成姻缘的主要方式。
此刻,夜色才刚刚朦胧了些。灯河的下游处便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司马景缓缓起身,看着灯槽中自己刚刚放下的牡丹形状的花灯,重重一声叹息。
“殿下,怎么了?为何突然叹气啊?”
萧晨站在司马景的身后很是疑惑。他刚刚也在临近司马景的灯槽中放入了一盏河灯,虽然明知半年后的事情还未可知,却也是随了习俗,权当做玩耍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孤单,很无奈。我虽然身份高贵,可是,这样高贵的身份却束缚了我太多。譬如这样形式的百花节,我也只能偷偷溜出宫,放一盏河灯在灯槽,期盼着明日能够有另一盏相遇。可是,身不由己的我,又如何能够确定七夕之夜能不能由我自己支配呢?河灯放在这里,不过是耽误别人的一段姻缘罢了!罢了罢了,这河灯还是不放的好。”
说着,司马景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弯下身,伸手便要将刚刚放进灯槽中的花灯拿起。
“殿下!就算如您所说,七夕之夜您不确定您能不能出来,那您就能确定自己一定出不来吗?七夕还没到,还早,一切都还有变数,您怎么就能确定呢?不如就放着,也权当做一个念想,一个期盼吧!”
萧晨伸手捏住司马景的手腕,劝说道。
司马景又是重重一声叹息,眼睛中却闪动着期盼的亮光。
宫外的女子在百花节有这样的乐趣,而宫里的女子却拥有着更加牵动她们心神的节日庆典。宫里的女子不是皇帝的女人,就是太子的女人,在宫里,放河灯便被换成了百花节当晚的花魁选拔,成为花魁的人可以得到皇后钦此的一样礼品。但是,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这样盛大的时候,礼物早已成为了次要,只要成为花魁,自然就可以受万众瞩目。
她们能够得到皇帝关注的机会并不多,这样的盛会自然而然的变成为了她们接近皇帝,重获宠幸的最好的机会!
当所有人都在为明天的百花节舞会准备的时候,锦绣苑里,慕容瑾脸上的皱疤已经消失不见,宫装襦裙也已经换成了一身男子的长衫,一头墨发轻轻随意的绾起,然后插上一支碧绿翠玉发簪,举手投足间便又变成了一个举止儒雅的翩翩公子。
“小姐......您真的......真的要去吗?”
意儿为难地看着慕容瑾。虽然她自己也很想去,但是这件事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心里老是感觉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嗯!真的要去!宫里的过节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会无聊死的!”看了看意儿的脸色,慕容瑾又赶紧安慰道,“意儿,没事儿的!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帮小姐我看着点儿!你家小姐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干嘛愁眉苦脸的?又不是送葬!”
慕容瑾嬉皮笑脸地调侃意儿。
“呸呸呸!小姐说什么胡话呢!这种话不准胡说!意儿看着就是,小姐早去早回。”
意儿狠狠地瞪了慕容瑾一眼。她本来心里就已经觉得毛毛的了,小姐居然还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老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怎么办才好呢?!
“好好好!以后都不说了,那小姐我就先撤了,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慕容瑾说着,便转身吹灭屋内的烛火,一个闪身便从窗口一跃而出。在夜色中小心前行,不一会儿便出了洛阳宫的宫墙。
而意儿看着慕容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底的不安蔓延地越来越旺盛。她捂着胸口,紧皱眉心,一股从未有过的担忧蔓延在整个心间。
“小姐,一定平安回来,意儿在等着你。”
意儿喃喃,慕容瑾却早已听不见她的声音。
出了洛阳宫,两转三转,不一会儿便到了整个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地界。长长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小摊上大多数摆放着的都是花灯。不同于元宵佳节时的手提花灯,大多数灯盏都是做在一搜小船上,以便于人们放入河中的。
各种各样的花卉形状,看得慕容瑾几乎眼花缭乱。她东摸摸这个,西看看那个,不一会儿便上了花桥。
花桥是横跨灯河的惟一一座桥。站在桥上,一眼便可以看到上游女子放花灯的所在,转身,便可以看见很多年轻男子正在灯河下游往自己的灯槽中放着花灯。虽然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却可以感受到他们每一个动作中所蕴含的庄重和期待。
“唉!怎么今晚不允许女子放河灯呢?我总不能也占个灯槽,等着明天有女子的河灯进入我的灯槽吧?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慕容瑾纠结地皱起眉心。本来今晚就是出来玩儿的,明天宫里的夜宴她是一定要参加的,明天出不来,岂不是就没得玩儿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原来堂堂慕容家的大小姐也会受这些凡俗礼教的限制啊!奇怪,我之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夸张地声音,不用看,慕容瑾就已经猜出来说话的人是谁了。
“我说花花,不揶揄我,你会死是不是?!”虽然她刚刚是想着去上游放个河灯来玩玩儿的。反正自己现在是男装,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是,这种心里的想法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慕容瑾的双颊微红,狠狠地剜了花仟阎一眼,便转身往花桥下走去。
“小瑾儿,你这可就是太冤枉人家了,人家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啊!你说这话,真是太伤人家的心了!”
花仟阎夸张地说着,脸上却满是笑意。那双看向慕容瑾背影的双眸中,天上的颗颗明星好像都进入了他的眼中,一闪一闪地散发着亮光。
鲜红色的衣袍在夜色下格外的惹人注目,萧晨一眼便认出了花仟阎,却不动声色地跟在司马景的身后走动着。眼睛无意地顺着花仟阎的视线看去,心中疑惑着是什么样的事物居然能够吸引花仟阎的注意力这么久。
眼角随意一瞥,眸子却不由一顿。
她怎么也来了?她也是偷偷溜出宫来的吗?还是光明正大出的宫?不对,她虽然是皇帝亲口封的太子妃,却好像没有随便进出皇宫的权利,那她应该是偷偷溜出来的?
是从宫墙上翻过来的吗?她一路出来,没有碰到巡逻的侍卫吗?那些侍卫有没有伤到她?宫墙那么高,她那么瘦,弱不经风的,有没有摔着?
自从那次她误闯竹林后,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人去找她的麻烦?她有没有又好奇心大发,又误闯了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
仅仅一瞬,萧晨却想了好多好多。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每一个疑问其实在他的心底早已经有了答案。他的担忧,也早在一开始便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慕容瑾下了花桥,径自走到一个小摊前,将一个兰花形状的河灯提在手中,转头便冲着依旧在桥上的花仟阎喊道:“花花,付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