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搂在一起良久。
荀采哭完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埋在刘正怀里,顿时心慌意乱,却也不敢直接推开刘正,以至于他误解了什么——她其实还是有点喜欢这种感觉的,心中也知道自己已经铁了心要嫁给对方,便是提前做这些亲昵的举动,事实上也无伤大雅。
但如果是以妻子的身份安抚刘正,那便理所当然了。
只是眼下她还是待嫁闺中,如此行迹,便是在这无人知晓的梦境之中,还是让她觉得违背常理,想要矜持一点,维持她作为女儿家的教养。
荀采想了想,轻声唤道:“德然,你跟妾身说说经过吧?”
“嗯。”刘正想着厮杀的场面,下意识地点头,脑子里还有点懵。
“那就,那就松手啊,我们坐下来说。”
“嗯。”
刘正还是毫无动静,荀采羞赧道:“德然,你若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妾身给你点根凝神香试试?”
“嗯?”
刘正终于反应过来,感受着怀里的柔软,随即有些心猿意马,手中也用了几分劲。
“德然……你能不能松手?妾身以为……不要!”
荀采瞪大了眼睛,把手横在嘴前,一脸紧张地看着凑过来的模糊面孔,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打在手掌上,又羞又气道:“德然,发乎情,止乎于礼。妾身一时心软才让你得逞,如此境地已然违背常理。德然你若再敢轻薄妾身,将妾身当成狐媚子,妾身为保名节,便只能自刎以证清白了。”
“是刘某一时糊涂。”
刘正干笑一声,明白以荀采的学识家教,对道德礼仪十分看重,恋恋不舍地抽开手,随后想了想,跪坐到案几旁,“那便坐会儿吧。给我杯水,方才你提到自刎,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自刎……能有什么事情?”
荀采暗暗松了一口气,跪坐到刘正对面,随后变出茶壶茶杯,倒了水后,又在案几上变成一个香炉。
香炉烟雾袅袅。
刘正盯了一会儿,喝了口水,感觉心情平复了一些,抛开脑子里那些厮杀的画面,笑道:“今早你走后,我进了秋伊的梦境。”
“德然是说进了耿姑娘的梦境?”
荀采一怔,随即心跳怦然,心中欣喜,“能确定是真的吗?不是你梦到的?”
如果说德然真的进了耿姑娘的梦境,至少说明耿姑娘应当和她是同一种人,那便代表着,耿姑娘和她有很大的可能活在一个世界呢。
荀采想到这里,才发现这都是她能听到的一面之词,又想到方才入魔似的嚷嚷着要去见刘正,心中羞赧的同时便有些黯然,暗暗幽怨这年月想要联系着实不方便,却也配合着笑道:“若真是如此,德然便是身负邪术呢,还是登徒子,就往良家的梦里钻。”
“良家也是自家人,怕什么?”
“唔,德然莫要再做青楼雅舍协会的人了……先说自刎的事情。”
“好。”
荀采语调羞赧,刘正笑了笑,却也想着先把正事落实下来,“真假暂且也说不清楚。我如今在故安,与秋伊分开之后才发生了这种变化。你问的倒也有道理,只是我和她在梦境中通过气,应当不会有假。”
想到自己出了荀采的梦境,就在耿秋伊的梦境里胡作非为,刘正也有些心虚,笑道:“这梦境的功效你是知道的。我便想着,让她也能够在梦境中提升学识和修养,这几日你若是有空,便帮我挑些可以分享于我的书籍,到时候我书写给她看,让她学习一番……便是真的有假,她有心专研学问,我也得教她一些适合的。”
他顿了顿,坦然道:“往后你便不要提真假了,你我都发生了这等诡谲之事,为何不信我与秋伊的?以为一切都是假的,连我都是假的?你我各自心意,心中都明白。若再患得患失,平白糟践了自己,也让对方心疼。若你我真见不了面,到时再论真假不迟——眼下,你要信我。”
“妾身明白……妾身会好好帮耿姑娘挑选书籍典策的。”
荀采点点头,脸上却愈发滚烫。
若都是真的,届时真进了刘正家的大门,也得与耿姑娘和谐相处呢,稍后还得好好帮耿姑娘打算打算。
想到这里,她一时心慌意乱,急忙抛开这个念头,疑惑道:“只是,这与自刎有何关联?”
“在梦境中自裁,便等若做噩梦,能让你出去。”
荀采愣了愣,随即神色震惊而心寒道:“耿姑娘在梦境中自刎?这是何缘故?若非要紧事,何为会想出这等主意?德然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你先别急。我现在脑子里还有点乱,你听我慢慢说。”
刘正理了理思绪,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未免你往后猜忌,我原本便要与你坦白。只是此前不知如何开口,心中也想着以免伤了你的心。如今提到自刎,是一个时机。何况这次打仗,我在路上看到很多人很多事……之后又杀了很多的人。多少觉得如此乱世,应该对家人再好一点,再公允一点,所以不想再瞒你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沉吟道:“其实,原本与你一样能让我进入梦境的,还有两位姑娘。”
“什么?!”
荀采脸色一白,心中慌乱,想到刘正骗了她的感情后才说出这些话,她目光含泪,悲痛欲绝道:“刘德然!妾身还以为你品性纯良,为人正直!不想你巧舌如簧,欺瞒于我,还左右逢源……便是等到妾身心有归属,方才说出这些。你……呜呜呜。”
刘正伸手过去,“女荀……”
“别碰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便是有意为之!”
“我真不是……”
“你就是!你,你……”
荀采突然变成一把匕首,有些畏畏缩缩地横在细长雪白的脖颈上,痛哭流涕道:“从今往后,妾身再不要与你这等背德之人……”
“我可能死了!”
见荀采如此,刘正怕荀采往后一直用这种方法逃避他,一时脑子混乱,立刻喊道。
“什、什么?!”
荀采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随即又反应过来,悲愤道:“你这无耻之徒,早就知道妾身软肋,所以在妾身面前花言巧语,蒙骗妾身是汉室宗亲,是忠义之士……妾身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说着,却也不敢真的抹了脖子,一来是害怕,二来也有些担心刘正的状况。
“我说真的。”
刘正诚恳道:“你仔细想想,如今什么时辰?酉时过半。我今早方才睡下,若不是重伤昏迷,为何在此时又要睡下?”
“方才还说可能死了,如今便说重伤昏迷!妾身可没忘记,你之前还说没受什么伤!巧言令色!”
荀采吸了吸鼻子,内心却慢慢揪住,还是有些信了刘正的话——她大体上还是有些耳根子软,尤其容易相信自己认可的人。
“我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说没受伤。方才脑子乱,没应你,你也是看到的。我若真要欺瞒于你,又跟你坦白什么?等来日我去了颍川,将你娶进门,等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再说不是更好?”
荀采闻言愈发信了几分,却还是有些怨气,“你休想!登徒子,你定然是有什么算计,便是想着利用妾身,以谋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是想着让你往后多准备准备书籍,也好让另外那两位姑娘也跟着学习一番。他日也有能用到的时候。”
刘正坦然道,以免荀采打断,他飞快道:“至于重伤的事情,并不是说谎。我若是睡着,这个时辰,怎么都该吃饭了。何况方才还在打仗,若只是乏累,我二弟三弟真想叫我,我也该醒了。便是昏迷进来,他们叫不醒我,才致使我留在此处。若是说的重一些,便是快死了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急忙把故安遇到关羽张飞,还有遇到蛾贼攻城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若不信,叫人上来打听就……二公子不是在途中吗?或许再过几日便会知道此事了。”
“八个人……”
荀采听完心烦气躁,总觉得自己轻信对方有些愚笨,却又忍不住担心,随后抿着嘴,质疑之中又带着担忧地哽咽道:“与蛾贼骑兵冲撞,三个人破了蛾贼数百骑兵,八个人与一群流民打退五万蛾贼……常人岂能如此?你便是说谎了!何况你二弟和那位壮士还染了伤……伤寒,怎会,怎会……”
她说到最后,抱头埋在案几上痛哭起来,“德然,你便不要为难妾身了……妾身好难受啊。妾身……呜呜呜。”
刘正拿过她的匕首,免得她伤到自己,解释道:“我说了,这次打仗我见过很多事情,多半有些糟心。便想着对你再好一些,再公允一些。虽然知道你会难过,但拖得越久,越是糟糕。想着让你先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也好过往后误会更深。原本倒也没有告诉你我受伤的想法,又想起上次还跟你说了往后会待在战场,要让你提前习惯起来,不如先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迷离,“女荀,我想往后大汉和平,再无战争……只是人力有时而穷。我一人终究是做不到的,那就只能让身边的人都能动起来,为此尽上一份力。恰好你有这份学识,秋伊的事情,我便是这个想法。”
“至于那二位姑娘。其实我也并未有太多接触,除了第一次遇到你时,被你拒之门外,先后进了她二人的梦境。其他时候,也就只有各自一次。一次机缘巧合进了一位姑娘的梦境,也没交流几句,我便醒了。”
“另外一位姑娘,则是今早离开秋伊的梦境之后进去了。那位姑娘身份特殊,乃是宫中的貂蝉,因为常常错过守职,怕性命不保,才想出自裁能够出梦境这样极端的办法来。我便想,她离皇宫内院近,想来也能有些用处,若你我再教她一些学识武艺……”
埋头趴着的荀采突然模糊了一些,随后慢慢消散,刘正怔了怔,就看到眼前的画面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荀采睁开眼睛,摸着现实中同样梨花带雨的脸,急忙擦了擦,随后想了想,抿了抿嘴,还是朝着正在敲门的荀爽声音嘶哑地喊道:“爹爹,进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