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杳把信收好,递给身旁的阿若。
阿若收好信,问:“娘娘要进去么?”
“不去。”元杳摇摇头,笑眯眯道:“先在这里听听看吧。”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云潺虽不会介意,可是,她才不会去那群大臣面前自讨没趣。
元杳招了招手,叫来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小声道:“去,悄悄搬个凳子来。
动静小些,别打扰到里边的大人们议事。”
对于这个长得漂亮、整日笑得十分温柔甜软的皇后娘娘,宫人们喜欢得不得了。
小太监立刻点头,小声道:“娘娘稍等,奴才马上去!”
说完,叫上另外两个小太监,一起小跑着往偏殿去了。
回来时,不仅搬来了把椅子,还带了软垫,又拿了茶和茶点过来。
元杳坐在檐下的白玉石阶上,吹着凉爽的夏风,喝着茶、吃着点心,听里边的大臣们争论不休。
日子,可真舒坦呀!
她拿起一片切好的桃片,递给阿若:“今年的水蜜桃又大又甜,尝尝。”
阿若见她这么淡定,不由得淡淡一笑,双手接了香甜多汁的桃片:“娘娘倒是不担心。”
“担心什么?”元杳轻咬了一口脆甜的桃片,含糊地问。
阿若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担心年纪大、身体不好的大人,容易被皇上气晕在宫里。
到时候,他们的夫人又该进宫找你念叨了。”
哈哈哈……
元杳差点笑出声。
她笑弯了眉眼:“阿若,我发现,你和阿七成亲后,竟然变得幽默了。”
阿若闻言,脸色微红:“让娘娘见笑了……”
元杳摇摇头,含笑道:“活泼点好!自小,你与静儿的性子全然相反。
静儿活泼过了头,你小小年纪又太过沉稳。
如今,静儿成亲出宫了,你陪在我身边,要多活泼一点才好呢。”
阿若望着元杳,淡淡一笑:“奴婢以后一定会多多陪娘娘说话。”
“有你陪着,甚好!”元杳弯了眉眼。
她捧着一杯茶,伸长脖子往殿门里看进去。
只听,大殿内,争论声更激烈了——
“楚都的名门世家当中,有那么多的贵女,难道皇上就没一个瞧得入眼的?”
“皇上,您身为楚国国君,难道真要为了皇后娘娘空设后宫么?”
“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
“……”
元杳听得直咋舌。
比起楚国朝中这群老顽固,她真是有点怀念大齐了呢!
大齐的那群朝臣,多可爱呀!
听得进好的话,也知道变通。
承琰成亲后,如今也满一年了,却从未听他提起,说有朝臣催促他纳妃、充盈后宫之类的。
唉……
看来,云潺有的头疼。
元杳一口气还未叹出去呢,就听见大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嗽的,是云潺。
听到咳嗽声,元杳不但不着急,还悠哉地拿起一块桃片儿慢慢地吃。
“啧……”
演得还挺像的。
果然,殿内有人慌了:“皇上,可否传太医?”
云潺一手掩唇,一手抬起,制止了要去传唤太医的人。
阿七递了一杯水给他,又弓着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一会儿,云潺才缓了过来。
一群大臣看着,只见,自家皇上咳得脸色泛红,漂亮的双眸浮着薄薄水雾。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是个病秧子。
“唉!”
也不知是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就有人气不过,用力甩了一下衣袖:“都怪当年那毒妇!”
云潺被先帝那位继后下毒多年,好不容易才解了毒、身子却毁了大半的事,在楚国,早已是人人皆知。
当年,继后**率先出兵挑衅大齐,试图抢夺大齐几座城池,借此推她儿子上位,最后惨败。
当时,大齐大军压境,楚国内外皆乱……
楚国若求和,就必须送求和书,给大齐上供,并送一个皇子去大齐做人质。
当年,继后本不愿送云潺去。
毕竟,把云潺养在她眼皮子底下,其一是方便继续下毒,其二,是怕云潺在大齐获得助力,反过来打败她。
甚至,继后还怂恿人,想办法偷袭大齐京城,偷袭大齐皇帝……
计划之蠢笨。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着实令人发指!
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惹怒九千岁,惹怒大齐,楚都只能任由大齐踏平!
那群愚蠢朝臣,竟有附和的!
病得不知天日的老皇帝,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当年,云潺跪了三天三夜。
他拖着“病弱”的身子,从楚都城门口,一直跪到宫门前,自请为质。
膝盖所过之处,沾满血痕。
楚都的百姓,见者无不动容。
最后,是白家舅舅陪着云潺在宫门外跪了一夜,朝臣终于看不过眼,联合上书请奏,送云潺去大齐当人质……
泰祥殿。
有大臣忍了忍,叹息道:“皇上,不是臣等逼您,可您的身子太弱了,开枝散叶十分有必要!”
说白了,万一哪天云潺死了,也还有个继承皇位的。
云潺终于开了口。
他喝了一口茶水,冷冷道:“原来,众位爱卿催着朕纳妃、充盈后宫,是担心朕活不了几日?”
他话音落下,泰祥殿安静得可怕。
所有朝臣心尖都颤了几颤。
这话,可不是他们说的啊!
云潺眼神冷冷扫了一眼大殿,继续道:“朕是不是该感谢众位爱卿的体贴?”
眼神,格外有威慑力。
“扑通!”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
接着,又接连有好些大臣跟着跪了下去。
其中一人开口:“皇上,臣等不是这个意思!微臣也是为了楚国、为了楚国皇室考虑!”
“哦?”云潺眸光直直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朕这皇帝不称职,不为楚国考虑,也不为皇室考虑?”
那大臣当即磕头,边磕边喊道:“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望皇上明鉴啊!”
“呵……”云潺冷笑了一声。
他望着大殿内的大臣们,缓缓道:“朕为了楚国,自小就去大齐为质。
回楚国后,又被迫收拾一堆烂摊子。
不为楚国和皇室考虑?原来,在你们心里,就是这般想朕的……
先帝时,继后害死了多少皇子皇女?又害死了多少妃嫔?
被害死的皇子皇女、妃嫔里,有你们中一些人的女儿、外孙、外孙女……
怎的,你们希望先帝时悲剧再重新上演?”
他话音落下,环顾了一圈大殿。
大多数人都心虚,根本不敢看他。
云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缓缓道:“朕自幼便被喂毒,在大齐,是皇后寻人为朕解的毒,那些年,亦是她照拂着朕。
若非有皇后作为维系,楚国怕是早被大齐、东夜和北狄瓜分了!
如此,朕与尔等今日都是亡国之奴。
今日,朕就把话放在这里。
朕这一生,只会有元杳一个妻子,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