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西丘,迎来了一场突袭的倒春寒。
一夜之间,一场暴雪席卷了整个藏雪城。
本就阴冷的西丘大牢,越发冻人。
凤南启大约被打坏了脑子,诚心要折磨元渊一番。
于是,天寒地冻的,元渊被关在牢里,衣衫单薄,连保暖的被子都没有。
牢房的地上,只铺了一层枯草。
元渊将斗篷铺在地上,盘腿坐在斗篷上,闭着双眼。
路过的狱卒,时不时因他那张脸太过耀眼而驻足,却又因为他周身释放的冷冽气息而不得灰溜溜走……
元渊被关了整整两天。
西丘春雪初停的时候,凤南启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洪平来接他:“千岁,请跟奴才走。”
元渊并未睁眼:“凤南启让你来的?”
洪平回道:“是娘娘去皇上那儿求情,皇上才心软、答应放了您的。”
“娘娘?”元渊缓缓睁眼。
刺目的白光,从巴掌大的小窗投射进来,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挡在眼睛上方,光便从他指缝间流泻下来。
洪平不得不感叹:大齐这位九千岁,无论是皮囊、骨相还是性子,都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绝!
洪平没敢多想,连忙回道:“琉月公主今晨冒着雪去求了皇上,在皇上寝殿留了许久。
后来,皇上便让老奴拿着令牌来带千岁出去。
千岁,牢里凉,您瞧……”
话还未说完,元渊便站了起来:“走罢。”
说完,他蹙眉拍去衣袍上的枯草屑,抬脚出了门去。
洪平看了一眼地上铺着的斗篷,想去拿。
孰料,元渊余光睥了他一眼,冷淡道:“不必捡了,脏了的东西,本座不要。”
洪平伺候惯了脾气一年比一年怪的凤南启,是个会看脸色做事的。
于是,他点头:“是。”
语罢,跟上元渊。
积雪还未化尽,整个藏雪城,全都掩映在一片苍白之下,放眼看去,隐隐多了几分雄壮之美。
洪平将元渊带出大牢之后,就把他往宫门带。
边走,洪平边道:“千岁,劳您走这一趟了。
皇上说,您和娘娘兄妹多年未见,既是已经见过了,您也该启程回大齐了。
山高路远,您多保重。”
元渊:“……”
他衣着单薄,站在雪风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玉阳宫的方向,问:“琉月还好么?”
洪平踌躇了片刻,恭谨地回道:“千岁不必担心,我家娘娘好着呢。
前两年,她闹脾气,皇上还放任她出宫了一阵,打得了土匪,收服得了赤山军……”
说着,洪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轻拍了一下嘴巴,对元渊道:“总之,娘娘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
这话,叫他怎么放心?
那日,在玉阳宫,他说过她会带她回大齐的……
还有,赤山军,是琉月收服的?
难怪……
难怪,这几年,大齐和西丘边境,一直很安宁……
可,琉月身为女子,怎么出去带兵呢?
凤南启这废物!
蠢货!
元渊沉着脸,大步出了宫门。
这次来西丘,他带的人不多。
厨子,被安排给秦屿后,送去给琉月了,剩下的人,就住在驿站中。
出了宫,元渊去了客栈。
住客栈,更方便他行事。
进客栈后,元渊从头到脚沐浴一番,换了身干净衣物,又用了膳食,安稳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入夜。
他算了算时间,直接避开客栈的人,用轻功进了西丘皇宫……
西丘皇宫的地形,他早就记在脑海中了。
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元渊径直去了琉月的玉阳宫。
玉阳宫,离凤南启的揽月宫极近。
此时,夜色虽已深,却灯火如昼。
琉月喜静,加上有孕后脾气很大,宫中留的宫人不多。
天气冷,这个点,宫人都已经睡了。
看着关闭的殿门,元渊缓步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十五步,四十六步……
刚要数到四十七步,原本关闭的寝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抹明晃晃的剑光,从门口亮起。
一身白裙、披散着头发的琉月举着一把剑,光着脚从门里出来:“阿渊,我等你好久了。”
她明明叫的是年少时的称呼,可声音里却没什么感情。
元渊蹙眉:“琉月……”
“你还来做什么?”琉月用剑指着他,一步步逼近:“我还不够惨么?”
元渊:“……”
他抿了抿薄唇,才开口道:“琉月,同凤南启和离,兄长带你回家。”
和离?
家?
琉月眸光闪了闪,随后凄然道:“当初送我嫁来西丘的人,是你。
如今劝我和离的人,也是你!
曾经,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一心想陪在你身边,想成为你心尖独一无二的人。
嫁给凤南启后,心如死灰的我,花了许久时间,被凤南启一点点打开心扉。
可在我爱上他后,即将接纳他时,他转头就上了别的女人的床,隔天还来羞辱我折磨我强迫我!”
说着,琉月吸了一口气,语气一点点变得冷硬:“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谁也不要,哪里也不去!
我不会和离,也不要离开西丘!”
“琉月……”
元渊望着眼前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无比陌生。
元渊咬了咬牙,最终下定决心:“你不跟凤南启和离,好,我答应你。
你想留在西丘,我也答应你。
不选和离,那便选丧夫。”
语罢,他抬手,抽出腰间软剑。
丧夫?
琉月握剑的手微抖:“你……你要去杀了凤南启?”
元渊凝眸看着琉月:“对,我要去杀了他。杀了他,以后就再无人敢欺你辱你。”
杀凤南启……
琉月抬起没握剑的那只手,扶上疼痛剧烈的额头。
“不!”琉月强撑着,看向元渊:“你不能杀凤南启……”
元渊:“……”
他看着面前本该风华正茂、却形销骨立的女子,终于忍无可忍:“姜琉月!你清醒一点!
他是你的夫君又如何?他欺你辱你,你难道准备一辈子隐忍下去么?
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我带你们走,现在就带你们回大齐……”
“呲……”
剑尖刺破胸膛的声音,格外大声。
元渊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口,又冷又疼。
元渊微张着薄唇,微微垂头,视线一点点朝疼痛来袭处看过去。
他浑身已湿,鲜红的滚烫的血,顺着剑刃流出,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突然,那剑又被抽了出来。
“哐当!”
带血的剑,重重落在地上。
琉月浑身颤抖着,双眸一片红,意识都不甚清明了,却依旧吼道:“滚!别碰我的孩子!
我是和亲公主,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西丘!”
【作者题外话】:琉月就是……嗯,产后抑郁这样……本身前几年的糟心经历也让她很抑郁了……
下章小杳儿就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