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北边天还有些寒。
等到藏雪城时,天气已然回暖,藏雪城庞大山体上的雪,才化了不久,山间的桃花与杏花结满粉嫩的花~苞,漫天粉霞……
元渊隐了身份,进了藏雪城。
他易了容,先找了间客栈住下。
开了春后,藏雪城中十分热闹繁华。
没了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城中一派繁华景象。
街上,甚至还有大齐面孔的商人。
元渊换了身轻便的简装,寻了处茶楼,要了一壶茶、一些茶点,坐在窗边。
从雕花窗户往外看,便是江对岸的连绵雪峰……
西丘,当真是个好地方。
景色,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若凤南启是个好人,待琉月好,那么,琉月嫁到这里来,倒也不算太过委屈……
鼻尖,是雪莲花茶的清浅香味,耳边,是茶客的聊天声——
“听说了没?过几日,皇上要带琉月公主去踏春呢!”
“皇上对琉月公主,可真是宠得没话说!”
“可不是么?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丈夫这般体贴宠爱,已是难得……”
“可惜,琉月公主不领情,连皇后之位也不要。”
“啧啧,也不知琉月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皇上性子怎的这般好!竟一直空悬后位……”
“可不是么?”
“……”
茶客,一片咂舌。
元渊听着,却不自觉握紧茶杯。
四年了,琉月的心结,还未解开么?
他……到底要不要去见她?
元渊迟疑了。
他在藏雪城逛了一圈,熟悉了环境。
西丘的四月初,春光一片明媚。
藏雪城门大开,无数马匹、马车从宫门往外,缓缓驶出藏雪城。
元渊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
一辆浅金色的马车,在一众马车中格外引人注目。
城外风大,车帘被掀开,一个冷清瘦削的身影,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
望着那抹影子,元渊怔了一下。
那是琉月?
几年未见,她的身形竟如此单薄了么?
一阵风,仿佛都能将她带走……
忽然,车帘被掀了一下。
凤南启线条清晰、轮廓分明的脸,在琉月身旁露了出来,他脸上带笑,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而一旁的琉月,神色淡淡,时不时轻点一下头,应凤南启一声。
只应这么一下,凤南启就已经相当愉悦。
元渊隐在人群之中,站了许久。
直到马车彻底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凤南启,待琉月很好。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西丘待了三日,元渊骑上马,折身回了大齐。
一连几年,在九千岁元渊的带领下,大齐兵强马壮,陆续将试图侵扰大齐的东夜、北狄人全部赶走……
京中,国学院修建完成后,学子们分批入学……
宫中,添了许多妃子,也陆续添了皇女、皇子——
怀柔公主、怀遥公主、兰玥公主、二皇子姜承琰……
一切,都在朝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不太好的,便是西丘。
时隔多年,西丘终于寄了第一封信到大齐。
不过,寄信人不是琉月,而是凤南启。
信上,凤南启言辞恼怒,叫元渊势必去一趟西丘……
拿到信时,姜贤颇为不悦。
他抖开信,没好气道:“这凤南启,特地传信叫阿渊你去西丘,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姐嫁过去多年,甚少来信报平安也就算了!
他凤南启写信来,还没个好语气!
他莫不是想把你骗去,困住你,好趁机打进大齐?”
元渊:“……”
元渊瞥了眼信笺上的字,淡声道:“大抵是他和琉月闹矛盾了。”
姜贤闻言,干瞪眼道:“他和皇姐闹矛盾,把你叫去做什么?”
元渊冷淡地睥了他一眼:“你若不放心,我便不去了。”
姜贤闻言,一哽。
像是纠结了好半晌,姜贤才道:“你替朕去瞧一眼皇姐吧,瞧瞧她过得好不好。
若她过得不好……阿渊,我们把皇姐接回来好不好?”
语罢,姜贤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当年一别,如今,竟已是七载……
他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也不知,皇姐在西丘过得如何?
想到琉月,姜贤眼眶微红:“阿渊,以大齐如今的国力,若是皇姐过得不好,西丘愿意和离,就带她回来吧!
无论凤南启想要什么,朕能给的,都愿意给!”
见姜贤话已说至此,元渊便淡声道:“择日,我便出发去西丘。”
“好!”姜贤红着眼眶笑起来。
想了想,姜贤叮嘱道:“此去危险重重,也不知凤南启打的什么鬼主意。
阿渊,你把影带上吧?”
影么?
元渊拒绝道:“影得留在大齐。”
“可是……”姜贤还是不放心。
元渊掀起薄薄眼皮,狭长双眸里,神色很淡:“都走了,你能稳得住整个大齐么?”
姜贤紧紧抿唇。
好半晌,他才挫败道:“阿渊,抱歉,都怪朕不够聪明,才一直让你操心。”
“既知道自己不够聪明,那便多用心些。”元渊嗤道:“但凡你把纳妃的心思多用点在政务上,我也不会如此忙。”
姜贤汗颜。
他站直身子,冲元渊保证:“阿渊,朕发誓,朕今后会全身心操持政务!”
元渊不信。
六月的天,正当热。
元渊带了极少的人,带了些大齐特产,两个大齐厨子,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丘。
凤南启早早派了人在藏雪城外接人。
来接元渊的,是位极为年轻的将领,名叫秦屿。
秦屿常年习武,身姿板正,浑身透着英气。
一见元渊,他行了个礼:“九千岁,我皇命我来接您,请随我进宫。”
进宫的路上,元渊随口问:“秦将军,琉月公主可还好?”
秦屿闻言,踌躇了片刻,回道:“琉月公主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听说……状况不怎么好……”
元渊闻言,愣了愣。
琉月……当娘亲了?
可,他这当舅舅的,都未给小外甥准备见面礼……
这可如何是好?
元渊手心出了一层汗。
但是,眼下更要紧的,是琉月!
元渊握紧缰绳,侧眸问秦屿:“公主殿下到底怎么了?”
“这……”秦屿面色为难:“说实话,皇上和公主殿下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
元渊:“……”
他用力一踢马腹:“驾!”
既然问不清楚,那便进宫瞧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