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自暴自弃地甩了袖子,大步走到鹤音身旁坐下,拿起手边杯子,“咕咚咕咚”地喝光。
鹤音欲言又止。
那是他的杯子……
鹤音单手捋了衣袖,拎起精致的白瓷南瓜水壶,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水,一杯递给元杳,一杯递给谢宁。
元杳受宠若惊:“谢谢鹤音叔叔。”
鹤音应了一声,看向谢宁:“喝了蜂蜜水,用了早膳,把院墙边的所有土都松一松。”
“啊?”谢宁睁大还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师父,你是知晓的,我自小就手无缚鸡之力……”
鹤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我瞧着,你力气大得狠,昨夜抱着院里的柱子又是踢又是打,还上嘴啃了好大的几口牙印子……”
“师父!”谢宁痛苦地叫了一声:“求求你别说了!”
他早就知晓他不能喝酒的!
他一喝酒,准没好事!
以前,当着师父的面也就罢了,毕竟师父习惯了他如此。
可是,昨夜是当着兄长和小杳儿的面啊!
兄长本就嫌弃他,小杳儿又是晚辈……
谢宁捧起温热的蜂蜜水,一口闷掉,抬袖擦了唇角:“师父,兄长,阿宁去松土了!”
语罢,拖开椅子就要走。
元杳见状,把水喝掉,懂事地站起来:“小叔叔,杳儿陪你一起去!”
毕竟,谢宁昨夜喝醉,也是因为她陪着……
作为晚辈,她怎么能眼睁睁瞧着小叔叔挨罚而无动于衷呢?
两人还未走,鹤音就抬起手,用骨节分明的食指扣了扣石桌:“站住,回来。”
元杳看了眼谢宁。
谢宁默默把迈出一半的腿收了回来。
元杳也跟着缩回脚。
好像……小叔叔还挺怕他师父的。
她本来不怕鹤音的,看到谢宁怂了,她也就有点儿怵了。
鹤音此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性子似乎很好、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他一开口,就莫名让人发怵……
鹤音看着两人:“早膳用了再去。”
两人只好坐了回来。
鹤音这才看向九千岁:“不介意我管束他们吧?”
九千岁勾唇:“自然。这些年,你把阿宁管束得甚好,我很感激。”
鹤音回道:“应该的。”
事实上,鹤音比谢宁大不了多少。
他本身也和九千岁差不多年岁。
收了谢宁养在身边时,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懵懵懂懂的,他就当了人师父,带了个小哭包……
小哭包哭,他也想哭。
小哭包只要一哭起来,哄得越温柔,就哭得越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尝试当一个严师。
没想到,这一招出奇地有效。
他只需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小哭包立刻就放乖了……
谢宁又倒了两杯蜂蜜水,把其中一杯递给小杳儿,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酸和怜爱:“小杳儿,多喝点儿,多吃点儿,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九千岁盛了一碗粥放到元杳身前,眸光流转,冷淡地对谢宁道:“小杳儿不去,你自己去。”
谢宁当场就蔫儿了。
元杳轻咳了一声,软声道:“爹爹,鹤音叔叔,让杳儿去帮小叔叔吧。
昨夜,是杳儿给小叔叔倒的酒,小叔叔喝醉,也有杳儿的原因。”
鹤音看了九千岁一眼:“好,你去监工。”
啊……
监工?
一个时辰后——
“小杳儿,锄头拿过来。”
“好!”
“小杳儿,篑笼递来。”
“嗯嗯!”
“小杳儿,把搭花架的竹竿递来……”
亭子里,九千岁捏着精致小巧的茶杯,冷冷道:“谢宁,你还有完没完?”
谢宁缩了一下脖颈。
他拄着锄头,委屈地看向鹤音。
鹤音捏着茶杯,瞥了他一眼后,才出声道:“寻春。”
寻春双手平放在身前,屈膝问:“主上有何吩咐?”
鹤音抬手在袖口里拿出一个钱袋,递到寻春手里:“去外面招两个干活利落的短工,选老实一点的,那种多事多话的,就不要了。”
寻春又屈了个膝:“婢子明白。”
“等一下。”元杳叫住寻春,对鹤音道:“鹤音叔叔,不必从外面叫人了。”
语罢,她拍拍手。
五六个全身黑的杀手,敛了杀手,落在院墙上。
元杳看完鹤音,笑得乖巧:“鹤音叔叔,这些人,够了吗?
若是不够,杳儿再叫些出来?”
“够了。”鹤音打量了几个杀手一眼,开口道:“下来,别踩我的琉璃瓦。”
杀手面面相觑,从院墙上跳下来,落在元杳身前,排排站着等安排。
元杳浅笑道:“今日,辛苦一下你们,把这院里的土都松一松,再把花架搭好。”
“是!”杀手齐齐应道。
几个人分开,挥锄头的挥锄头,端篑笼的端篑笼,还有的一起搭手搭花架……
明明是杀手,干起活来热火朝天,有模有样。
于是,谢宁变成了监工。
元杳倒了杯茶,乖巧地坐在九千岁身边:“爹爹,今日有没有好一点?”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侧眸看她:“你瞧着,爹爹的气色如何了?”
元杳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神微暗:“爹爹的肤色还有些许苍白……”
都是拜姜兰玥所赐!
好在,姜兰玥最终自食恶果,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堂堂公主,被五马分尸……
头上忽然一重。
元杳抬眸。
九千岁修长手指轻轻拍着她的头:“愁眉苦脸做什么?爹爹又不是不会好了。
这宅子这般大,你鹤音叔叔说了,院子如何布置,都随了我去。
我操劳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就由你来替爹爹操持,可好?”
布置院子吗?
元杳看向鹤音:“鹤音叔叔,可以吗?”
鹤音淡笑:“你看着来吧。”
元杳眼睛一亮:“那,我可以按照月华殿的装饰来吗?”
鹤音点头:“自然。”
“真是太好啦!”元杳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笑过以后,她掰着手指,认真道:“如此,我得传信回京,让阿若给我寄点银票来!”
她的银票,可能不够花……
突然,一沓厚厚的银票递了过来。
元杳抬头:“这是?”
残风小心看了一眼九千岁,解释道:“郡主,这是云潺殿下让替他转交的。
云潺殿下说,他的,就是你的。
这钱,是他用来孝敬千岁的,让你千万不要节省。
云潺殿下还说……说……”
残风挠挠头。
“说什么了?”元杳好奇问道。
残风看了一眼九千岁,结巴道:“若郡主和他见外,那即便被千岁打断腿,他也要来找郡主……嗯……把生米煮成熟饭……”
说完,残风额头滑落两行冷汗。
他觉得,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活儿,明明是破月的。
唉……
【作者题外话】:今天也是努力求银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