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元杳猛地转身。
她扶了云潺的肩,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冲入殿内。
身后,云潺压低声音:“关闭千华宫大门,所有宫人,不得随意走动!”
“是!”
几道黑影,应声散开。
棺椁里,九千岁轻咳着,声音有些哑:“小杳儿……”
元杳跟做梦似的。
望着近在咫尺的九千岁,她控制不住,满脸水痕:“爹爹,杳儿不是在做梦吧?
爹爹,你真的醒了吗?”
“傻团子……”
九千岁虚弱地张开双臂:“过来……”
元杳想也没想,直接扑了过去。
孰料,这一扑,差点把九千岁扑倒。
而她,也差点跌入棺椁里……
抱着她的人,是暖的!
活的!
爹爹真的活过来了!
元杳开心至极,又哭又笑:“爹爹,你真是吓死杳儿了!
这几日,杳儿天天害怕,害怕等不到你醒来……
你今日若醒不了,杳儿就要崩溃了……”
九千岁抬起袖子,给她仔细擦拭了脸上和眼角的泪:“爹爹都答应过你会醒,那就是一定会醒的。
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哭得这般丑,让人看见了,是会被笑话的。”
元杳“哇”地一声,再次扑入九千岁怀里。
这几天,她真的是委屈坏了。
但凡清醒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九千岁又心疼又无奈,只得任由她哭。
怀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拧眉:“你……真的是九千岁?您真的活过来了?!”
九千岁抬眸:“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假人?”
我?
这些年,九千岁对外都是自称“本座”。
而今,他竟然自称“我”了!
然而,让怀遥更震惊的是,九千岁竟然“死而复生”了!
这比诈尸还可怕!
突然,怀遥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开口问:“千岁,既然您醒了,那我父皇他……”
九千岁睫毛微合:“他是真死了。”
怀遥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死了……
她的父皇,是真死了……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九千岁的本事。
这时,元杳从九千岁怀里抬头:“怀遥……”
怀遥冲她摇头:“我没事。”
早在返京的路上,她就已经接受了父皇已经驾崩的事实。
只是,看见九千岁“死而复生”,她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怀遥打起精神,对九千岁道:“您能活着,甚好。
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元小杳……
幸好,您没有抛下她。”
九千岁一边给元杳擦着眼角,一边朝怀遥看来:“我要离开皇宫了,故而,使用了诈死的法子。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还望你保密。”
“一定!”怀遥神色郑重:“出了千华宫门,我就会把这个秘密放烂在腹中!”
九千岁颔首。
元杳哭了个痛快,哭过之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刚准备起身呢,就听殿外传来脚步声。
谢宁大步走过来,往里只瞧了一眼,就端上一碗药过来:“兄长,该喝药了。”
说着,他端着黑乎乎的药,走至九千岁身旁。
九千岁轻瞥了一眼云潺。
云潺这才上前来,把元杳扶起来:“来,先让千岁喝药。”
借着云潺的力气,元杳站直了身子。
九千岁接过药碗,一口喝光。
谢宁笑盈盈问:“兄长,可有哪里不舒服?”
九千岁摇头。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是因为体内余毒还未彻底排完,加上又躺了几日,血脉走得不够顺畅……
喝了药,擦了唇边的药汁,九千岁看向元杳:“看我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罢?”
元杳愣神:“爹爹……”
“怎么了?”九千岁勾唇:“听多了‘本座’,就不习惯‘我’了?”
元杳摇头,撒娇道:“只是觉得,爹爹自称‘我’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
嗯,又霸道又温柔!”
霸道又温柔?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九千岁失笑。
还有,对着他的小杳儿,他哪日不温柔了?
九千岁莞尔:“说说这几日的事吧。”
元杳点点头,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九千岁:“爹爹,这个是暗卫和杀手堂传来的名单。
爹爹诈死的第一夜,来了许多刺客,死伤惨重……
后来,每日都有皇亲国戚前来吊唁。
其中一部分人,幸灾乐祸、阴阳怪气……
甚至,有的人竟上了手,探查爹爹真死还是假死!
而且吧,有的人,直接在爹爹的脸上找是否有人皮面具……
一个个的,真的太过分了!
索性,杳儿就把刺客的尸体,用箱子装了起来,都送给这些人当伴手礼,让他们带回家供起来了。”
伴手礼?
还要供起来?
九千岁怔了一瞬,莞尔道:“你这团子……”
“嗯?”元杳睁大黑亮的眸子。
九千岁抬手,食指微弯,在她瓷白如玉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干得漂亮。”
元杳:“!!!”
爹爹夸她啦!
她开心道:“杳儿以为,爹爹是要责怪杳儿太疯!”
九千岁宠溺地凝视着她:“你是我的女儿,疯一点,没什么的。”
元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谢宁笑盈盈道:“兄长有所不知,这几日,小杳儿给那些皇亲国戚送刺客尸体的事,都在京中传开了。
来千华宫给兄长上香的,哪个不是硬着头皮?
每日上完香,一个个的,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溜得飞快,哈哈……”
九千岁听着,不禁含笑摇头。
同时,他欣慰又心疼。
他的小杳儿,长大了。
他不在时,她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小天地了。
甚好……
这时,影悄然走过来,望了一眼还坐在棺椁中的九千岁,开口道:“先出来?”
九千岁颔首。
怀遥和谢宁都退开了些。
九千岁手搭上影的手腕,借着影的力道,从棺椁中起来。
一旁,元杳连忙扶了他:“爹爹,慢点儿。”
他几日未曾动弹,虽有影每天给他输入内力,擦拭脸和身体,但,他的腿脚,终归是有些软。
坐在软榻上,九千岁望着殿外明媚秋光,对元杳道:“今日,你便去求太子,就说,求他准许,把我的尸身火化了。”
火……火化?
不仅元杳,月华殿内的人,全都愣住。
九千岁颔首:“对,火化。
届时,观看的人越多越好。
只有让所有人都亲眼见着我死了、彻底没了,我才能彻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