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着眼皮,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他开口道:“今日,由朕做主,取消怀柔与孔柏言的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德山,回宫后,立刻拟旨昭告天下!”
李德山在一旁应道:“奴才记下了。”
孔柏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想过。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才发现,他的心真的好痛,痛到难以附加。
孔柏言失魂落魄地抬起手,行了个跪拜礼:“柏言……叩谢皇恩!”
皇帝冷声道:“孔照夫!”
孔院长跪得笔直:“皇上,臣在……”
皇帝阴郁道:“朕若要杀了孔柏言,你可有怨言?”
杀孔柏言?
跪在院子里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独孔院长,咬着压根道:“皇上,逆子对公主不忠,对长辈不孝……
臣愿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好,很好。”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程碧云身上。
程碧云又是一瑟缩。
她咬着颤抖的嘴唇,目光哀求地看向怀柔。
恰好,怀柔也朝她看来。
于是,程碧云的手,放上了腹部。
这个动作,被皇帝看在眼里。
皇帝厌恶地扫了一眼,开口道:“来人,寻个大夫来!”
很快,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就被带了来。
同大夫一起的,还有刑部尚书郑阔。
郑阔走上前来,行了个礼,才道:“臣从孔府路过,听人说这里出事了,就赶来看看。”
说着,郑阔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孔柏言,还有他身旁扶着腹部的程碧云。
孔院长勉强地和他打招呼:“家中丑事,让尚书大人见笑了。”
郑阔颔首,没说什么。
皇帝指着程碧云,对大夫道:“给她把脉。”
大夫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呢。
平复了一下情绪,大夫走到程碧云面前,隔着手帕搭上她的脉搏。
随着时间推移,大夫的眉头渐渐皱起。
偌大的院子,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看着大夫。
秉着慎重的原则,大夫又换了一只手,还打量了程碧云几眼。
皇帝阴沉地问:“如何?”
大夫松开程碧云,紧张道:“回禀皇上,这位小姐……有身孕了。”
果然!
皇帝气笑了。
他浑身透着阴郁:“原本,朕还打算杀了你们的。
既然有身孕了,朕就放你们一命,当是给怀柔积攒福德。”
程碧云闻言,脸上一喜,哭着磕头:“多谢皇上……”
“朕还未说完呢!”皇帝厌恶地扫了程碧云一眼。
孔府中人,依旧心惊胆战。
皇帝冷笑了一声:“从今日起,孔柏言与程碧云皆废为庶人,逐出孔府,流放于京城。
两人所出的三代以内子孙,不得念书、不得经商、不得习武……
孔府上下,任何人胆敢接济此二人,就是抗旨!
抗旨,就是谋反!”
“扑通!”
程碧云腿一软,冷汗齐出。
她抬头,绝望地看了一眼孔柏言。
孔柏言脸色苍白,面色平静,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端庄,行了个礼:“草民叩谢皇恩!”
“柏言……”
程碧云咬着嘴唇,微不可见地出声叫他。
然而,孔柏言根本没理她。
程碧云绝望至极。
庶人?
说好听点是庶人,说难听点,就是被废成乞丐吧?
离开孔府,她和孔柏言什么都不是!
日后,怕是连乞丐都不如!
程碧云哭成了个泪人。
孔柏言深深看了一眼怀柔,跪得笔挺,伸出瘦削双手,开始摘头冠,摘玉佩……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身上属于孔家的东西,全部取下,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怀柔瞧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父皇,求您换个法子惩罚他们吧?
这件事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儿臣也有错……
父皇,是儿臣要挑孔公子做驸马的!
若儿臣没有逼他,他就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公主殿下!”孔柏言仰头,看向怀柔:“柏言走到今日,与殿下无关!
这一切,都是柏言心甘情愿的。
殿下切勿自责,也切勿为柏言求情!”
怀柔眼眶通红:“孔公子……”
孔柏言十指掐进掌心,别开脸,不再看怀柔。
见到这一幕,怀柔身子晃了晃。
元杳见状,扶了她。
怀柔着急又愧疚。
皇帝扫了一眼怀柔,看向孔柏言:“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杀了程碧云和她腹中的孩子,你就可以继续留在孔家,安稳当你的世家公子。”
程碧云惊慌地看向孔柏言。
孔柏言恰好也抬头,朝她看来。
腮边肌肉动了动,孔柏言闭眼,再睁眼,额头触地:“皇上,草民已经做了不忠不孝的事,不能再不仁不义……
草民……选择离开孔家,当一名庶人!”
皇帝点头:“如此,朕就成全你!”
孔院长望着往日乖巧的儿子,失望透顶。
孔府的其他人,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料,这还未结束。
皇帝看向孔院长:“身为大齐国学院院长,连家风都不正,又如何教书育人?
你的账,朕明日再跟你清算!”
天近黄昏,孔府外,早围满了打探消息的人……
李德山看了眼天色,出声提醒:“皇上,您该回宫了。”
皇帝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
心情,莫名暴躁。
皇帝冷冷道:“刑部尚书,押孔柏言和程碧云一事,就交给你了!”
郑阔行礼:“臣遵旨。”
皇帝叮嘱道:“拨出一队禁军,日夜盯着孔柏言和程碧云!
孔家或程家胆敢接济他们,马上上报给朕!”
“是。”郑阔应道。
皇帝扫了一眼孔府众人,冷哼道:“回宫!”
语罢,焦躁地往外走。
李德山跟了上去:“皇上,您走慢些,等等老奴……”
怀柔红着眼眶,看着孔柏言欲言又止。
然而,孔柏言却眼神安静,冲她行了一个十分端方的拱手礼。
怀柔眼睛越发地红了。
孔柏言冲元杳也行了个礼:“劳烦郡主,带公主回宫吧。”
事到如今,已是无法挽回。
元杳冲孔柏言点头,扶了怀柔,叹气道:“怀柔姐姐,先回宫吧。”
怀柔点头。
正要走,就见,昏死过去的孔夫人,悠悠醒转。
孔夫人哭着来抓怀柔的裙角:“公主殿下,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柏言!
原本,他也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世家公子……
可是,他是因为您才变成这样的!
若非和您定亲,他怎会日渐自卑不振,犯下大错?
如今他出了事,您就要一脚把他踢开么?
殿下,您的心里不愧疚么?”
怀柔闻言,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