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达拔出手中的弯刀一挥,口中吼道:“准备放箭。”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翻身上马的北元骑兵,纷纷点燃了手中早已准备妥当的箭矢。跟随海兰达策马狂奔,如一阵草原上的疾风,朝军营狂飙而来。
朱权睡梦中突然听得那一声巨大的火铳响动,已然惊醒,翻身起来带领王家兄弟走出营帐,却见蓝玉顶盔贯甲的走出营帐,一身装束停当,显见得没有睡觉。徐瑛也走出营帐,手持长剑,正目露不解的看着自己。
朱权正要说话,陡然却见半空中,无数的火光点点,由远飞近,还没回过神来,却觉得身侧有人猛推了自己一把,猝不及防下滚到在地,一侧身竟是滚进了一辆运送辎重给养的牛车下。抬头看去,却见王大虎嘴身上插着两只羽箭,一只射在背上,一只却是射中了大腿,蹲在地上,起不得身来。
半空中不断有燃烧的火箭落下,不断的落在营帐上,惊醒着奔出帐来的明军士卒身上。
朱权此时藏身于牛车下,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明白,方才若不是王大虎及时推了自己一把,多半已是小命不保,一咬牙,朝王大虎爬去,想将他拉进车下来。
正在此时,只见人吼马嘶,周围的明军一片慌乱,十余骑北元轻骑已然跃马冲到了面前,一面朝四散奔逃的明军士卒开弓放箭,一面发出怒吼,好似半夜中陡然出现的狼群。
领头的乃是一个百夫长,骑马奔到王大虎身前,一侧身挥刀砍去,血光飞溅中,王大虎已然是身首异处,鲜血溅了兄弟王二虎一头一脸。
王二虎摸了摸脸上的热血,狂嚎一声,跳起身来朝那个杀死自己兄长的百夫长追去,却被那百夫长转身一箭,射中了大腿,跪倒在地。
那北元百夫长眼见没有射死王二虎,拨转马头,脸露狞笑,又朝他疾驰而来。
此时朱权爬出车来,翻身上了王大虎的坐骑,迎着那百夫长疾驰而来,两马交错间,抽出三尺青锋奔到王二虎身前,挥手扫出,火星闪耀间,挡开了百夫长弯刀致命的一击。
此时的朱权修习秦卓峰的独门内功,已然有了三分火候,刀剑相击下,将那百夫长震得半身酸麻,弯刀脱手。那百夫长眼见朱权身穿将领装束,冲出数十步后,转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狞笑,策马狂奔而去。
朱权眼见对方充满挑衅的笑容,脑子中轰轰作响,策马朝前追去,对身后徐瑛和蓝玉的呼唤充耳不闻。
徐瑛眼见朱权策马追去,忙来到朱权的坐骑“乌云盖雪”身前,翻身上马,朝他追去。
秦卓峰奔出营帐后,抬手接下两只朝自己射来的羽箭,一甩手“物归原主”之后,却见爱徒骑马而去,心中大急,他昔日在反元义军中多时,深知元军精于骑射,最喜引诱敌人尾随追赶,在奔驰中以弓箭射杀追兵的战术。朱权,徐瑛二人追赶而去,极为凶险。忙不迭的跳起身来,一拳将一个北元骑兵打得禁断骨折,夺过马匹,朝前追来。
蓝玉刚一出大帐,左臂上便中了一箭,鼻中哼了一声,右手一伸,拔下羽箭,弯腰拾起一柄早已上弦,名为“神臂弓”的强弩,一抬手射到一个北元骑兵。走过两步,翻身上了自己的红马转头四顾,却见军营中的明军四散奔逃,一片慌乱,很多手持火铳的士卒根本没有机会点燃火绳便给北元骑兵或以弯刀,或以弓箭屠杀,反而是很多手持“神臂弓”的士卒还能立即反击。
从方才的那一轮火箭看来,蓝玉已然看出这一股夜袭的北元骑兵数量不会过万,心知此时自己麾下的明军和敌人纠缠在一起,火铳和弓弩不好发挥,很容易射伤己方的骑兵。忙策马朝营外奔去,一面奔驰,一面对拿起一只牛角号来,“唔嘟嘟”的吹了起来。
明军大营中,海兰达正带领骑兵主力四处追杀明军士卒,放火焚烧粮草,心中却是暗暗诧异,原来他率领数千北元骑兵冲进营地后,本想集中兵力冲杀来去,再烧掉对方堆积的粮草辎重,可眼前情景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见各个营帐前,几乎都有粮草辎重车分散而置,却是没有办法一把火烧掉,不得已只得分散兵力,追杀明军士卒。
不久,海兰达耳中传来一阵牛角号声后,却见那些手持弓弩,火铳的明军士卒竟都翻身滚倒,爬进了各个营帐间运送粮草辎重的车下,而那些能挣扎着上马的明军骑兵却不再和自己的手下纠缠,只是策马奔驰,朝号角响起的方向集结而去。
原来蓝玉在辽东和纳哈楚交锋多年,深知蒙古人弯刀和弓箭的厉害,专门琢磨出一套打法,就是将军中的车辆分置于各个营帐之间,手持远程武器的士卒在和北元骑兵近身纠缠时,藏身于车下反击,让北元骑兵的弯刀和弓弩无用武之地。
海兰达看着那些藏身车下,射出箭矢后又蜷缩身体,用双脚奋力蹬开,将“神臂弓”上弦的明军士卒,不由得恼怒异常。耳中听得不断的弓弦响动,火铳轰鸣,知道今日已经再讨不了便宜,先前夜袭未展开前,他目测蓝玉的营地,也大概估算到对方兵力共有三万左右,此时敌方骑兵大部分已然奔出了营地,显见得在外围进行反包抄,再不撤退就要吃大亏了。想到这里,取过箭壶中的一只响箭,扬手射出,命令麾下的数千北元轻骑开始撤退。
军营外的一处斜坡上,蓝玉居高临下,眼见这数千北元轻骑竟是作鸟兽散,分作了无数小股人马,退潮般朝各个方向散去,心知难以包围重创敌人,叹了口气,只得率领此时集结在自己身后的四千余众骑兵,朝军营奔驰而回,一面剿杀尚未逃远的北元骑兵,一面指挥救火。
待得收拾停当,回到自己的帅帐之时,天色已然破晓。
蓝玉此时方才得闲,解除臂上自己所缠的绷带,让属下的亲兵仔细清洗后上药,却听大帐门口一人朗声道:“属下王弼,求见将军。”
蓝玉沉声道:“进来吧。”
帐帘掀动间,一个身穿甲胄的青年将军大步走进帅帐,只见他身带血污,面上尚有烟熏火燎之色,正是蓝玉的副手,副先锋将军王弼。
蓝玉看了看王弼,沉着脸问道:“各营损失如何?”
王弼躬身道:“属下方才清点各营伤亡之时,却发现宁王殿下失踪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心中惴惴不安,暗暗忖道:“若是陛下知道他儿子在乱军中失踪,只怕咱们要大祸临头了。
蓝玉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先前朱权和徐瑛先后追赶那北元百夫长而去,是他亲眼所见,转头看了看面色惶惶的王弼,不耐道:“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身为主将,自然一力担待,你却怕什么?”朱权和徐瑛在乱军中失踪,此事虽然严重,却还不在蓝玉的首要考虑之列。
“阵亡三百八十四人,轻重伤共计二百五十三人,粮草辎重给烧掉了三十七车。”王弼轻声说道。
蓝玉听到这里,眼中精光闪动,霍然站起,旁边正在给他仔细包扎的亲兵猝不及防,扎到一半的绷带顿时又给扯掉,眼看着蓝玉手臂上泉涌的鲜血和他不善的脸色,却是不敢再上前包扎。
蓝玉沉声问道:“可是漠北元庭的元军?为首的将领叫什么名字?”
王弼心忖道:若非这数万明军乃是火铳上药,弓弩上弦的睡觉。半夜突然遭遇这数千的北元轻骑突袭,只怕全军溃败,也是大有可能。心中正在这样想,耳中听得蓝玉问话,忙接道:“据属下严刑拷问所俘获的数十个鞑子所得,他们乃是漠北元庭太师蛮子手下大将海兰达麾下的五千元军。”
蓝玉重又坐下让亲兵包扎,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此地距离庆州尚有两百余里,咱们昨日方才离开通州,若是庆州海里溪所部元军得到咱们消息后,来到此处也须奔驰一日,战马断不会有方才那些元军如此充沛的脚力。”冷哼一声,接道:“北元伪帝鼠目寸光,咱们大军征讨纳哈楚,他却只出动数千元军增援。待得收拾了纳哈楚,我再亲手割下他的狗头。”
王弼听得蓝玉如此说,忍不住奇道:“那这海兰达不去庆州和平章果来合兵一处,却跑来此地做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