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晴阳普照。
江边已有不少钓叟,临江垂钓,惬意人生。
随着马蹄踏踏打破江面的平静,只见一公门中人骑着一匹快马匆匆而至。
“苏二小姐,杭远放了。”
鹅毛下坠,有鱼上钩。她却专心看着不动,看得一旁的阮小六都急了。
“苏二小姐,鱼儿上钩了!”
“时机未到,静候片刻也不晚。”
等到鱼儿挣扎的筋疲力尽,她再一鼓作气拉起,好大一条。却将鱼钩拿出,放鱼儿自由。
“走吧,去看看另一条大鱼。”
杭府。
半个时辰前,郎慧心亲自到顺天府要人,言明那晚是脑袋受伤,才会一时一是混乱错认杭远是杀人凶手。顺天府尹自是不肯轻易放人,在郎慧心一句‘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岂能胡乱定罪?’,加之郎慧心言外之意要请皇上下旨,顺天府尹无奈,只能放了杭远。
小霍喜出望外,为杭远准备沐浴事宜,跨火盆柚子叶自是不会少,又忙上忙下的倒茶伺候郎慧心。
见院中的花儿正冒着姹紫嫣红的蕊子,郎慧心放下茶杯走过去观看。
“深秋,百花皆殆,除秋菊和月桂寥寥。此花叶翠绿而有光泽,花形艳丽缤纷。虽不比秋菊素洁淡雅,也不比月桂芬香扑鼻,但仔细瞧着别有一番风味。此花名何?”
“回郡主,这是茶花。一般茶花的花期在春冬之际,而这茶花经过老大精心改良,一年四季皆可开花。老大尤其喜爱这茶花,一有空便会悉心浇水灌溉,所以它才会长那么美。”
“没想到杭远还是惜花爱花之人,这花儿瞧着愈发别致好看,过几日我派人将它运到江北兰陵郡王府。将来开得满园,更是赏心悦目。”
小霍一愣,“小霍不明白郡主此话何意?运到江北兰陵郡王府?”
“杭远不曾告诉你,他要跟我回江北吗?”
“老大要跟你回江北??”
“也难怪,杭远无故受了两日牢狱之灾,又刚刚回府,一时半会忘了告诉你这件好事。等他向皇上辞去大内侍卫长之职,便随我回江北。你是杭远的好友,我自会带着你一起回江北。为你在郡王府谋一份差事,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郡王,老大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先前老大可是从未透露过这点?”
郎慧心冷冷扫了眼小霍,“你一个小字辈的,主子交代什么,你做好自己本分便可。”伸手摘下一朵茶花闻了下,满心欢喜闻得满鼻香。无奈一丝儿香气都没有,索然无味。恰好听到杭远过来的脚步声,忙扔下茶花跑过去。
“老大不知用了多少心血在这些茶花上,平日里掉片花瓣老大都会心疼不已。你既折了,应当好好保藏珍惜,怎能说丢就丢。”
小霍心疼茶花,更是心疼被郎慧心拉扯的杭远。他就好像被人随意拉扯的木偶,只可惜郎慧心看不见他眼底的死灰和漠然。
恰好家书寄到,原是郎慧心耐不住性子把事情告诉郎世兆。郎世兆听闻好事,匆忙来信询问。待郎慧心走后,小霍焦急上来询问,被杭远一句话训了回去。
身不由己,又能怎样。
“小霍不过是担心你,你又何必凶他。”
说话间苏清俞从柱子后走出来。
“你的轻功精进了不少,连我也没察觉你的到来。”
杭远脸上苦笑不断。
“我这微末道行,怎入得了杭大侍卫长的法眼。不过方才你急着应对郎慧心,小霍又急着你的事,才没察觉到我的到来。”
“每次一出现,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她勾唇浅笑,手中拿着方才郎慧心扔掉的那朵茶花,“我来是让你不要做错事。”
杭远转身正色看着她,“你认为我还有的选吗?”
“大家都一样,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杭远,我只望你答应我一事,不要伤害郎慧心……”
“她杀了大娘,她该死!苏清俞,你向来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岂会不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
“那就交由国法惩处。你不是主宰生死的神,更不是刽子手。”
时至今日才明白洛见荀的苦衷,那一声国法惩处,包含了多少无奈。
杭远却冷笑着,渐渐湿了眼眶,“这些年我在官场看到多少黑暗,王侯贵胄的子孙犯了错,用点手段便能逃脱国法制裁。相比那些有冤无处诉的平民百姓,你不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吗?”
“这世界本就不公平,穷人穷,富人富,当官的上下两张口。有很多我们看不到的黑暗和绝望,但我们能做的是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公平,而不是以暴制暴。不是以杀戮止杀戮,而是止戈为武。郎慧心错了,错在被爱情疯魔了心。我不是为任何人求情,我只是希望你能从你的心魔中走出来……”
“我没有心魔!有心魔的是他们!”
杭远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忍够了,也受够了。
她犹豫了片刻,走到杭远面前,递上茶花,“忘记过去的黑暗,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璀璨。茶花也有千姿百色,更何况这个世界……”
“可是你不曾看到花儿被折下来后,等待它们的只有凋谢和死亡!你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又如何劝服他人?别忘了你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以杀戮止杀戮,以血腥止血腥,这个世界本就疯狂!”
杭远疯了,或者是他醒了。这二十多年来沉睡的心魔,醒了。
自知多说无益,她只能看着杭远,淡淡道,“我看多了鲜血死亡,不想身边人再出事。若是无法止戈为武,我也不妨变成以杀戮止杀戮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