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许多病人慕名而来,将这悬壶药庐挤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高官王侯,富商巨贾。施百草向来以平民为先,若是有捣乱者,立马轰走。甭管多有钱有势,也只能在一边候着。
大医之道,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见施百草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乖乖做好饭菜送上。某些寻常病症,她也能帮着治疗,帮了施百草不少忙。
施百草虽不说,但看在眼里,渐渐对她有所改观。
日落黄昏,送走最后一个病患后,她关上木篱笆,忙着打扫院子。
施百草坐了一天,腰酸背痛,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见她把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捋着胡须露出欣慰笑容。见她看来,又急忙绷紧脸,似乎笑容被人瞧见是件不得了的事。
“施神医若饿了,锅里还热着饭菜。”
也是过去和韩乙一起的时候习惯了,帮忙分草药之类的。
“小丫头,老夫瞧见你白天给病人看诊的时候颇有些心得,针灸也是快很准。以你这年纪能有如此能耐,日后成就定不在老夫之下。不知你师承何人?”
她忙着收拾安放晒好的草药,“我不过是从朋友那边学到的一些皮毛,怎敢在施神医面前班门弄斧。”
“诶,你不必自谦。老夫阅人无数,你这丫头独具慧根,可比普通人埋头苦学十年都要强。加上你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无师自通,老夫真想收了你这徒弟。你学到一些皮毛便有如此造诣,想来你那朋友必是大国手级别的大医者。说出让老夫听听,兴许老夫还认识他。”
“他年纪和相仿,只可他已经死了……对了,他叫韩乙。”
“韩乙??”施百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走到她面前。“你说的韩乙,可是怪医江道子的独子韩乙?”
她有些纳闷道,“施神医认识江老前辈?”
“何止认识啊,他可是我的师兄!”
三十多载兄弟情,施百草如今想起和江道子一同学医,游历四方治病的事情,仍是热血沸腾,不禁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转瞬间又愁苦了脸,泪眼婆娑道,“可惜师兄死在了鬼阶恶徒手中,韩世侄更是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师兄一生救死扶伤,不知救了多少人命,却落得惨死的下场,可恨鬼阶恶徒!若有机会,老夫一定要手刃他们!为师兄和韩世侄报仇!”
“施神医也知道鬼阶?”
“鬼阶恶棍,人人得而诛之,老夫岂会不知。鬼阶之尊不夜尊更是心狠手辣,数十年来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生灵……哎,不说这些。你这身医术来自韩世侄,算起来你该喊他一声师父,那老夫便是你的师公。”
她忙不迭甜甜喊了句,“师公~”
开心的施百草笑得眼睛都没了,摸着她的脑袋连连说“乖”。
“这大水差点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起自己人。老夫以为在这世上并无亲人,结果还有你这么个小徒孙,开心,真开心!上天待老夫不薄啊,哈哈哈。再喊一声师公听听。”
“师公师公师公~”
“乖徒孙,乖徒孙,乖徒孙!今儿真是太开心了,可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会喝酒,不然师公真想和你一醉方休!”
“女孩子家家是不会喝酒,我可是远近驰名的女流氓。不怕喝醉,只怕师公没好酒。”
施百草一听来了兴致,急忙把封藏在地窖下的十几年女儿红拿出来。
封口一开,酒香四溢,馋得她食指大动,猛咽口水。
“闻见没,这可是十几年前师公亲自酿造的女儿红,本打算是给扬儿出嫁那天用……罢了罢了,不提过去不开心的事。来,咱俩好好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哈哈哈。你去哪儿?”
“空有好酒没有肉,岂不糟蹋了。今早在后山那块发现几只兔子,我这就麻溜的去抓来,做下酒菜。”
“你这鬼丫头,一看你就是吃不惯野菜。好好好,快去快回,师公可等着你回来一醉方休呢,哈哈哈。”
“劳师公倒好酒,等我凯旋而归。今晚有兔子肉吃咯,兔兔那么可爱,可是我还是很想吃……”
借着酒意,施百草说起了过去的事。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大夫,成为名震天下的神医。说起江道子时,话语里充满了敬佩之情,不难看出他们师兄弟二人感情深厚。
当她问起他十几年前为何突然销声匿迹时,施百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睛发直的喝着闷酒。
她想,应该是和正屋墙上挂着的风筝有关。
酒过半巡,已有五六分的醉意。万籁俱寂中忽然闪过一丝异响,虽是微乎其微,但还是引起了两人注意。
未等她起身,施百草已经如一道闪电般飞了出去,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哇,捡到宝了。”
走到门口,夜风吹在被酒熏热的脸上,有些刺骨。只见月光中,一个男人站在院中。醉意正浓,看不太清。
施百草站在另一边,看似老头无害,却在打哈欠的眨眼间,忽然迅猛出手。
“这人看着咋有点眼熟——师公快住手,他是我朋友!”
魏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施百草落回她身边,两颊微红,“还好你说得快,不然我就一掌劈死他了!”
魏方听此有些不悦,走到面前,恭敬作揖,“想来这位就是施百草施神医吧?”
“是医不是神,老夫不过就是个寻常大夫。”
老家伙,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那般,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过魏方倒是想起一个细节,错愕看着她道,“方才苏二小姐喊施神医师公?”
“苏二小姐?你是苏震焕的女儿苏清俞??”
“师公怎了?是我不对,见师公没问,也没自报姓名。我正是苏震焕的女儿,苏清俞。”
施百草失魂落魄的笑着。
“魏小哥,找我何事?”
魏方刻意看了眼施百草,意思再明确不过。
施百草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进了屋中。
“芮恩进了七王府。”
心头咯噔巨响,故作镇定道,“七王爷向来好客,芮恩在京都又无亲无故,这是好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芮恩那女子居心叵测,可无奈钟离小姐从中拉线,愣是要将她塞给爷!您这几日又恰好不在,急的我一通好找。如今找到您就好,您立马跟我回京,绝不能让芮恩那女子得逞!”
“他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外人又能怎样。”
“外人?您在胡说什么,您可是我家爷深爱的……”
“魏小哥,感谢你来找我,不过有些事天意注定,谁也无法改变。我在这山中跟师公过得很开心,每天也过得很充实。因为暖儿的事,我可能还要留一段时日。至于你家爷,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魏方一愣,“您……这是放弃我家爷了?”
“有舍就有得,需放就该放。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说洛见荀的事。作为朋友,我也无限欢迎你住下。”
“不了,既然您不肯回去,那我一定要回去盯着,免得被芮恩那女子有机可乘!”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魏小哥,对我在这里的事情保密,我想清静几天。”
魏方点点头,离开前刻意看了眼屋内,轻声道,“您的师公有点反常,您保重。”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