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身在光芒之中渐渐扩大,演变成人的四肢与躯干。从鱼鳞上骤然抽出无数银丝,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幻化成宽广袖袍、长缨玉佩。
长靴落地,银光乍碎。
一个书生样子的男子站在谷底,敛了敛衣袖,顺了顺长发,伸手一指,那泉水戛然而止,一切恢复原貌。
转而抬头看我。
没想到一边的刑天脑袋一咕噜就滚了下去,在男子脚边三步远的地方脸朝下趴了下去:“拜见水帝颛顼!恭贺水帝死而复苏!”
“颛顼?是谁?”
我轻声问鬼卿。
“五帝之一,黄帝他孙子。”
鬼卿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黄帝?
刑天不是炎帝的部下吗?黄帝不是夺了炎帝的权位吗?刑天不是十分愤怒地去单挑黄帝结果被杀了吗?现在刑天的脑袋为何要向黄帝的孙子跪拜??
颛顼头也不动,垂下眼帘斜睨一眼脚边的脑袋:“原来是刑天,你还活着。”
“拖大帝洪福……”刑天脑袋一动不动,一副感激涕零的狗腿模样。
“你倒不笨,知道自己能活着是多亏了谁。”
“是是是……若没有水帝与大帝照顾,刑天如今早就进入轮回之中饱受摧残了。”
我皱眉。
就在此时颛顼突然抬眸,目光犀利地盯向我,微微抬高下巴:“见到本帝,为何不下跪?”
我拿眼神询问地看向鬼卿,鬼卿不做声,却只见下方刑天不断地朝我使眼色。
我弯了弯膝盖,却在最后挺直了。不知为何,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我下意识地不喜欢夺取炎帝权位的黄帝,同样也就不喜欢这个黄帝的孙子。
“为何要跪?”我同样抬起下巴。
颛顼表情不变,但我隐隐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压渐渐变低。
鬼卿突然闷哼一声,围在我周身的保护结界突然闪现,并在下一刻猛然碎裂。
外界的寒气猛烈灌入,冻得我浑身一个激灵,猛打了一个哆嗦。
“鬼卿?!”
我急忙将他握在手里。手掌中入手一片寒彻刺骨的冷,刀身不断的颤抖着。
“原来张开结界的,是这把匕首。”
颛顼悠悠然地伸出一指,直指鬼卿,在虚无中绕了三圈。
鬼卿突然惨叫一声。刀身抖得更厉害。
“鬼卿!鬼卿!”手中的颤抖让我着了慌,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你不要再动了!我跪!你放过他!放过他!”
他手指不动,只一脸高傲地说:“你跪在比本帝高的地方,不算跪。”
我急忙跳下去,在刑天脑袋旁边跪下,紧紧将不停抽冷气的鬼卿抱在怀里:“请你放过他!我求求你……!”
“这才是庶民该有的姿态。”他轻轻冷哼一声,手指在空中一转,指向我的左手,指尖一抬。
我只觉得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将我的左手高高举起。
银铃在冰冷的空气中发出轻微的脆响声,很快就消散在风里。
被迫举着左手。寒风更甚,顺着衣袖灌进身子里,身上仅存的一点热气都被带走了。
“哦?”他看了看我左腕上的铃铛,似乎是感兴趣似的,但仔细分辨却似乎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在我警觉他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左手突然一松。再抬头时他已将手指放下,顺了顺被寒风吹起的头发。
“说罢,在本帝复活之时找来,所为何事?”
我看向刑天的脑袋。
——为什么找玉兔要招来这么个大家伙??!
刑天假装没看到我的眼神,默默转移了视线,转而对颛顼恭谨道:“我们哪敢有事求水帝!我们知道今儿个是水帝您死而复苏的日子,特地前来恭贺的……”
“唔。”颛顼依旧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就没有下文了。
我几乎能看到刑天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水、水帝您复苏,可能还需要一些祭品吧?我们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些小小的薄礼,还请水帝您笑纳……”
“祭品便不必了。本帝已经有所准备。”
“啊!”刑天脑袋的这一声叫的颤音不断,“那水帝您准备的,定是极好的,我们这些小的哪里比得上您的呢?不知……可否让我们欣赏欣赏您的祭品,也好开开眼界……”
刑天脑袋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要听不见。
颛顼只是看着他,一对薄唇抿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不过如果你们硬要坚持,本帝也不好扫了兴。”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然后伸手再次指向我怀中的鬼卿,“你们就将那把匕首献给本帝吧。”
“这……”
我咬咬牙,更加用力地握住鬼卿,身体前倾希望能稍微挡住一些。
“怎么?不乐意了?”颛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这把匕首……给不得……”刑天脑袋的声音已经颤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哦?为何给不得?”
刑天只剩哼哧哼哧的哭音了。
“他是我的……”我一开口,冷风灌进来,凉了半边的心,牙齿克制不住地打颤,“他是我的同伴……很重要的同伴……请你……唯独不要把他拿走……”
我低头将他死死护在怀里,脖子从衣领里裸露出来,风刮在上面,生疼。
“傻丫头……”
鬼卿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我死死咬着下唇:“你就别说话了……”
上面沉默良久,终于施恩一般地开口了:“匕首,和那只玉兔,你只能选一样。”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啊!您、您已经……知道啦……”刑天脸色煞白。
颛顼已经懒得理会他了,只又问了我一遍:“你选哪个?”
我深吸一口气:“让我先见见玉兔。”
这次他倒是答应地爽快,伸手一转,一团白绒绒的团子凭空出现在我面前,小身子在寒风之下瑟缩着。
隔了许久,她才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红豆般的小眼睛看到我,顿时亮了起来。
却又瞬间暗了下去。
“玉兔……”
我伸手摸摸她柔软的毛发。才发现掌下的小身体已经冻僵了。
她突然大声哭起来,嘴里喊着:“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你别讨厌我!呜呜呜!你别讨厌我!”
我揉了揉她的耳朵,希望能让她暖和起来,柔声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我、我瞒着你,偷偷跑掉了……你一定很着急吧!呜呜呜!我错了呜呜呜……”
“你为什么要偷偷跑掉呢?”也不知为何,在面对玉兔的时候,我总是出奇地耐心。
“因为、因为……”她咽了咽口水,吸了吸鼻涕,“因为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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