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晚上,果真顾正雄和徐珍一句邀歌的话都没提,专门讲一些张青感兴趣的圈内事。
抄袭的,剽窃的,打官司的,涉黑打架的,桃色的,男色的,涉毒的,强迫卖的……
总之彷佛人世间所有的恶,在那个圈子里都不曾缺席。
“都以为这个圈子好捞钱,其实哪有这么好的事?”
齐平摇头道。
顾正雄道:“他们根本看不到,绝大多数歌手,哪怕是出过专辑的歌手,过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赵恺红成那样,三年前才在港城买了房,你们敢信?也就金字塔尖儿那几个,赚的盆满钵满。还有一些名声不显,但歌卖的不错的,也还行。但九成歌手,日子过的不如上班的。”
齐平哈哈自嘲道:“我就是当年没赚上钱的。”
徐珍摇头道:“那几年有关部门根本不许摇滚露面,王婵那一伙,为了上台都快给他们跪下了,说我们不要钱,只要上台唱就行。老齐和我们一起坐着火车硬座,有时候路费都难凑齐,就这样,还是天南海北的到处演出。为了什么?就是心中的热爱。现在,狗东西们商务舱都嫌差……”
齐平笑道:“时代不一样了,看开些,而且我们那样的苦,也不适合现在的年轻人。”
顾正雄道:“对,老齐说的对。时代不一样了,靠这个赚钱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所以老齐你说,小张的词曲一律都要分成时,我立刻拍板,可以!凭什么不可以?有能力的人,就该吃肉!徐娘娘还担心下面人会嫉妒说闲话,我就让他告诉那些人,谁能写出《天之大》这样的歌来,我把分成捧到他面前,双手奉上!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齐平笑道:“顾总还是大气的,不过张青眼下应该是真没时间。”
顾正雄笑道:“我知道!分成这个就是你们一个托词,但托词我也认了。而且小张又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相信他是真不缺钱。《射凋》现在在圈子里早就爆了,这本书估计能给小张带来几十上百万的稿酬。这还是第一年,往后可能更多。但你有是你凭本事挣到的,该给的,我们也不能吝啬。下一首歌,词曲加起来按七个点算。”
徐珍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啧啧出声道:“我到这一步,用了整整二十年啊。”
张青笑道:“我很想拿,可惜还得高考。我们家那边比较落后,父母还笃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果不能考个好大学,好好读书,他们会很难过很生气。所以顾总,真的很抱歉。”
顾正雄笑道:“不急,不急于这一时。眼下马上就要高考了,说破大天去,万事都要以这个为重。别说你写本书能赚一百万,就算赚一千万……也没世界首富的儿子有钱吧?世界首富的儿子也要高考,所以说这不是钱的事,我们虽然文化不高,但我们尊重文化人。也相信,等你上了大学后,还会写出更好的歌!”
张青笑道:“多谢顾总理解。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敬您还有齐叔叔、徐总监一杯。你们对晚辈的照应,着实让我感动。”
齐平笑道:“放松些,都是自己人。我照顾不了什么,主要还是顾总和徐娘娘……你现在先不考虑这些,好好读书。”
徐珍道:“也就……还有不到三个月了吧?娟子?”
齐娟笑道:“是。不过人家写书赚的比写歌赚的多十倍,干吗费那个气力?你都不写了,还忽悠我同桌写?武侠大师的名头,可比词曲作者的名头更响亮吧?”
徐珍捂着心哀嚎道:“娟子啊,胳膊肘不能拐的那么早啊!”
众人笑,齐平神情澹然,吧台后的周艳艳,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张青。
张青并未言语,顾正雄却正色道:“娟子,我相信,能写出《天之大》,能写出《望乡》和《光明》的人,一定是热爱音乐的人。论挣钱,做别的生意做的更多。说个简单的,做盗版录音带,简直就是无本生意。尤其像我们这样,本来就有渠道铺货的,做起来不要太容易,但我们不做。不为别的,就为了心中那份坚持。”
齐平点头道:“顾总是有情怀的,张青对钱方面,看的也比较澹。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张青,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张青点头道:“多谢顾总和徐总监的看重,千里迢迢从魔都而来,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所以,我必须坦诚。我对音乐是有热爱的,我一向以为,政治,是用来统治思想的,而音乐,是滋润思想的。所以我更愿意亲近音乐和文学,远离政治。但是,实话说,我很难去做一名专职词曲人,不愿去写命题作品,我向往思想世界里的自由。这种任性,也就让我距离专职词曲人更遥远。如果将来我有作品,机会合适的话,我会优先选择和腾飞合作,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谢谢。”
徐珍坏笑道:“张青说话还是很得体,受你李阿姨影响比较多吧?”
齐娟不乐意了,道:“徐娘娘,你不能因为自家女儿找了个外国男朋友,就老来我们家挑事。”
“哈哈哈!”
顾正雄、齐平等大笑,徐娘娘自己都笑的打滚,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娟子啊,你往我心口插刀子就算了,怎么还往你爸爸心口也插刀子啊?”
不过随后又正色道:“张青,问你一件事,我听你齐叔叔说,那个姑娘将来准备进音乐圈?”
张青看了眼不远处竖起耳朵的周艳艳,笑道:“眼下说这些还早,且看她在这里能不能学到什么。贸然送她进去,有害无益。虽然她也是大人了,但毕竟是我带出来的,不能害她一辈子。”
“你这个年纪,能知道责任二字,真不容易。”
顾正雄再次感慨道。
齐平点头笑道:“穷人家的孩子,早知世事艰难。”
顾正雄不屑一顾道:“老齐,穷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的。我所见到的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幼时家贫,但不知上进,蹉跎了岁月后,才知道学习知识的重要。一生回忆过往,悔恨不已,再带几分自怜,又有何用?
我很纳闷,为什么咱们当年都知道,学习知识就是在不断的强大自己,他们总是等到中年无力回天的时候才明白?像小张这样的惊艳人才,在贫家万中无一。”
张青叹道:“也不能怪我们这样的人幼时不自知,因为大多时候,实在看不到希望。生活过去贫苦,饥饿寒酸让生活的天空都是昏暗的。”
“那你是怎么熬出来的?”
徐珍笑问道。
张青垂下眼帘,道:“运气占了绝大部分。另外,我父母从小告诉我,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活路。”
现在回想过往,都觉得犹如梦中事。
“别说了。”
齐娟忽然笑道,明媚的大眼睛眨动的频率有些高。
徐珍看了看她,再看齐平,差点没笑死过去。
张青却告罪了声,走向吧台,看着周艳艳道:“在这里适应不适应?”
周艳艳抿抿嘴,点头道:“比在家强。”
张青道:“和芬姐一起住?”
赵芬在一旁笑道:“艳艳很好,性子也好强,能干,就是太省了,还客气的很。”
张青谢过后,同周艳艳道:“人要自强,不能有穷我有理,却也不必钻牛角尖。别人愿意帮咱们不必拒绝,但要感激,将来,要用金子来还。连我也是,欠了别人好多。不过欠人不怕,只要努力,将来总能还得起,还可以加倍还。”
这时齐娟和刘珊珊走来,听到这一句话后,刘珊珊阴阳师化身,道:“哟哟,还咱们,谁跟你咱们?艳艳和我们才是咱们!”
周艳艳嘻嘻笑,张青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齐娟吃惊自悔道:“我们是不是过来的不巧?”
张青无奈一笑,道:“周末请你们吃火锅,去天元。”
天元是江京市平民阶层中最高档的星级酒店了,也是江京市一中那些富家子弟们口中常挂着的去潇洒的地方,当然,多是陪父母去的。
齐娟笑道:“发财了?”
张青点头道:“过了个年,《射凋》销售正式突破一百万册。”
齐娟闻言,略显惊讶,看了眼周艳艳后,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高调起来?”
张青无奈叹息道:“下午课间时杨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跟我说赵蔷打电话给她,让她转告我一声,说我的信息不知道被谁泄露给了媒体,估计学校那边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