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两兄弟相对而坐,一个才智在商人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纨绔在泰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松岳见何松涛走神良久,也不去打扰,只陪坐在一旁喝茶,他不在现场,不知道那场打斗对何松涛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响,他也不感兴趣,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面,钱财、权势、谋略、振兴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关系,唯独没有关系的便是江湖。
他的江湖独立在别人的江湖之外,与武功无关,与门派无关,他的一生早就已经被父亲和他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等三人一直在筹划的摇身变为世家的事情了解,就让他的弟弟何松涛来接替这个家主的位置,因为独立出来是要死人的,死人就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这一份担子自然是落到了何家家主何经伦的头上,到时候何经伦必然慷慨赴死以谢天下。
何经伦一死,何松岳就会走上之前就已经铺垫完成的平步青云的为官之路,家主之位交由何松涛接替,两人里外互相扶持,必然能够把何家送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至少也是能够走进朝野范围之内。
没人能够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家族也是,想要变为一个人人望而生畏的世家,需要不少的时间,需要不少的手段,需要不少的牺牲,何家谋划了两代也不过才是刚刚起步而已,每一代人所做的事情就是给下一代人铺好之后的路,然后之后的事情他们就管不了了,毕竟那个时候都是入土为安的人。
何松岳没有去打扰何松涛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来打扰,何松涛正在失神的时候,门外传来小厮着急忙慌的禀报声:“大少爷,二少爷,打扰了。”
由于何松岳不喜爱见外人,小厮也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能够进门去。何松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无事,说吧,发生何事令你如此着急?”
小厮回答道:“门口来了一个女子,和早晨来的那三个人是一样的,说是来找二少爷您要人的。但是她好像不太友善,一副要杀进来的架势,没说上两句话就砍伤了两名兄弟。”
小厮说完,继而听到屋子里面又一次传来何松岳的声音:“行,你先下去吧。”小厮闻言退走。
何松岳面露一个笑容道:“二弟,你这看起来是捅了马蜂窝啊,打走一波又来一波,何家也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天倒是像赶集似的。我不喜好见外人,你自己去处理吧,再说了,对付女人你比我拿手得多。”
何松涛面露愠色,这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让他也十分愤怒,他对何松岳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何松岳的房门,身后的何松岳有点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就用这些事情来考验考验我这个弟弟到底能不能够接替何家家主之位,带领何家走向辉煌吧。”
何府大门前,柳问情一柄长剑压在一个门僮肩上,另一只手捏着另外一个门僮的脖颈,将其高高举起,被长剑压住肩头的那个门僮脖子微微缩起,显示出了自己出色的双下巴,双手微张朝外放在与胸平齐的位置,面露惊恐之色。
柳问情冷声问道:“你们的主子怎么还不来,莫非他不惜你们的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朱漆大门里面传出一声:“住手。”
柳问情置若罔闻,执剑之手轻轻一勾,那名被剑压住肩头的门僮就落下来一只耳朵。何府大门临街,曾剑正好就躲在街对面的人家的石狮子后面看着这一幕,又是担忧又是欣慰的说道:“你终究还是下不去手杀人,只不过,到底是什么让你性情大变。”
何松涛走到门口来便看到门僮耳朵飞起的那一幕,不禁有些气恼,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姑娘,不知道这位小门僮哪里惹到你了,让你大发雷霆,舍得下如此狠手。但是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姑娘如此做法实在是太不把我何某人和何府放在眼里了吧。我知道你们江湖规矩,烦请姑娘报上师门,我禀明家父之后自有家父登门拜访,讨个说法。”
这一套先声夺人可以说是非常的完美了,说话滴水不漏,又把过错全部推了出去,偏偏句句属实,实在是让人无法反驳,无从反驳。
可惜这一套对于柳问情来说并不适用,柳问情本来想说“你的狗不长眼睛不长耳朵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一下”,结果她还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即使心里生气,但是原本就温婉如水、知书达礼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她最后还是说道:“你的人不太听话,我寻思这耳朵也没什么用了,就给他割掉了。至于我的师门,说出来你也找不到,找到了你也惹不起,不如不说。我找你是有正经事要谈,你的门僮却说你今天劳累过度需要休息,让我改日再来。现在看你,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嘛。”
何松涛没有理会柳问情的话,脑子里在一遍又一遍过滤柳问情那一句“我的师门,说出来你也找不到,找到了你也惹不起”,想要寻找到这句话里面的深意,但是怎么听起来都是不想报出师门的推诿之词。
一边这么想着,何松涛嘴里一边应付道:“不知道姑娘登门前来所为何事?今日何某的确太过于劳累,姑娘若是他日来,我一定设宴请姑娘好好的吃一顿。只可惜今日天色已晚,如果我再请姑娘吃酒,不免有损姑娘的清誉。”
说到来何府救人这个事情,柳问情不免怒火中烧,何松涛又言辞上有所轻薄,这种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柳问情声音愈发冰冷的说道:“姓何的,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把云藏锋交出来,我就是为他而来。你把他交还与我,你和龙虎帮与我之间的旧账一笔勾销,倘若不依,有如此狮。”
说着,柳问情手中长剑孤零零的飞了起来,泛着湛蓝色光芒,没有人去控制,高高飞起而又重重落下,将石狮子一分为二,切口整齐,令人咋舌。
何松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一般耸了耸肩,说道:“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一群人,打完一个来一个,打完这个又来另外一个,救走一个被抓一个,抓一个又来救一个,这样有意思吗?你问过那个龙虎帮的虎帮主没有,我何松涛可曾有半分亏待过他?反倒是他处处与我作对,日夜咒骂于我,凭什么你们就说我是十恶不赦,而不是你们呢?难道你不觉得你们有些欺人太甚了吗?还是真当我何家无人!”
柳问情态度依旧冷漠,她说道:“我不管他们跟你的过节如何,也不管他们被你抓起来有没有被你毒打和虐待,我只要人。要一个会说话的活生生的人而已。你把他交出来,我们就相安无事。”
何松涛有些愤愤不平的咬咬牙,说道:“愿赌服输,是你口中的云藏锋技不如人,才落入我手,你不要再以武力想逼,我见你是一个女流之辈才不与你计较,否则单单是你在我何府门前大打出手这一点,我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柳问情听完何松涛的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眉宇之间的神情告诉了何松涛这个女人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恰似一个你要战我便战的局面。
这一下轮到何松涛面子有一点挂不住了,但是柳问情那一手着实厉害,恐怕府里的寻常高手不是柳问情的对手。如果再次请出谢老道来,也不知道谢老道愿不愿意对付一名女子,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和女子动手是打了他的脸。无论如何,总是要试一试的,人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还管什么其他的呢,何松涛对虚空喊道:“谢老爷子,这儿有一名女子,剑法高超,手段卓绝,还请您现身相助。”
洪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着,越变越小,越变越小,黑夜之中一抹亮光闪过,一柄长剑凌空刺来,与当初偷袭云藏锋的那一剑如出一辙。见到这一剑,何松涛算是按下了心里的焦躁不安,这一剑证明谢老道人已经来了,他对谢老道也充满了信心,至少何松涛本人从来没有见到谢老道失手过。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何松涛瞠目结舌,大失所望。原本谢老道的剑意如同泥沼,让人一深陷其中便不能自拔,举手投足都十分困难,但是柳问情并不能以常理判断,只见她根本纹丝不动,谢老道一剑刺来,那刚才将石狮子劈成两半的长剑迎风而起,也像谢老道刺去,剑尖相对,谢老道的剑似乎要差上半筹,被柳问情的剑击中之后开始寸寸碎裂。
谢老道虽然面露惊愕之色,但是也不至于失态,只当做眼前这小女子仗着兵器锋利和一手御剑之术才能安然无恙,并不觉得她有如何如何厉害,他翻身落地,双手微张,寸寸碎裂的长剑碎片全部停滞与半空之中,接着双手向前一推,长剑碎片如同漫天飞羽一般向柳问情疾驰而去。
面对铺天盖地的长剑碎片,柳问情将剑召回在手,身形舞动,将那漫天飞羽一一击落,而后收剑负手而立,一副高人风范。谢老道也不打了,少了一柄剑还打什么谢老道说道:“姑娘真是武艺高超,谢某佩服佩服。”
柳问情不知道怎么客套,站在那里不说话。谢老道继而对何松涛说道:“何家小子,这小姑娘说句实话,谢某以性命相搏的话也能够打赢她,甚至还不一定要用性命相搏,但是她这一手御剑之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就会的。”
“据我所知,只有蜀山才有这样的法术,或许还是传说中其他的仙家门派才能有这般常人所不能及的高明法术。虽然你何家于我有大恩,但是这趟浑水我是不想再掺和了,那个姓云的小子就罢了,身上功夫倒是不错,但是没有丝毫的内力修为,不知道是哪门子的门派,我还可以推脱,但是这小姑娘的身上气息流转非比寻常,我不能等闲视之。你保重了。”
谢老道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说完话就离开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何松涛。柳问情见谢老道退走,身形一动,剑尖点在何松涛的心口,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