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二·不速之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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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征兆,时空洪流突然袭击了嘉州古郡的岷山后山。

在未知的力量压制下,这场时空洪流波及的范围并不广,主要只波及到了蓝牧野自己搭的茅草屋那块地,大约十米方圆;而时空洪流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就外界的时间尺度来说,也就只有几个呼吸,除了波及范围内惨不忍睹的混乱景象外,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影响。

但对蓝牧野与齐忆而言,短短几个呼吸的时空洪流,仿佛比一个世纪都还要来得漫长。

不过具体到他们两人各自身上,情况也各有不同。

齐忆的真身并没有在时空洪流的袭击范围内,甚至都没有在岷山山中。但当蓝牧野被时空洪流吞没,正与蓝牧野精神相连的齐忆也无辜受牵连,在没有一点点防备下被一股沛然无可抵御的伟力擦过意识——就仿佛是在一瞬间,齐忆的意识世界缺失了一部分。

他浑浑噩噩了许久,才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轻车熟路地想起了自己是谁,半是迷糊地想起了自己是打算去找蓝牧野的麻烦,然后在最后,依稀想起了自己是在一瞬间遭受到未知打击、陷入昏厥。又歇息了几分钟后,齐忆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强忍着头痛翻阅离他最近的一个路人的记忆,才发现今天已是7月29日,离他来古郡找蓝牧野麻烦已过去两日。

至于蓝牧野现在是什么情况,齐忆并不清楚,也不想去关心。在他的感知里,岷山后山之中,蓝牧野茅草屋所在方位就像是一个黑洞,根本无法被感知。

离开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危险,十分危险……

心中不断涌现着远离的念头,就仿佛正被本能所驱使,头疼欲裂的齐忆手脚并用,尝试了几次终于从地上爬起了身,步履蹒跚地挪动脚步,沿着国道的方向徒步北上。

直到齐忆走了很远,甚至连精神状态都大致恢复如常的一天之后,遍地狼籍的后山之中,才终于再次发生了点点变化。

一个黑色的点出现并不断扩散,就仿佛是一滴墨水滴在三维的白纸上,形成了一个黑色不具有丝毫光彩的球形。而后,黑球忽然消失,在原地显出了蓝牧野的身形。

他双膝跪着,双手也撑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方圆十米内已经看不出原来是怎样的狼籍现场。

他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归。”

如同时光倒流,蓝牧野身周的事物在漫天飞舞中重新还原为了原样——至少一眼看上去像是原样的草地与茅草屋。他做不到真正的恢复如初,因为时空洪流所经之处,错乱的不只是空间,更有时间。

但他用不着操心这些,世界,自会抚平时空的错乱异常。他下意识地令尘归尘、土归土,恢复之前模样,只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一个他自己结草为楼搭起来的茅草屋。

自08年父亲身故后,蓝牧野便成了再无亲长的孤儿。他将以前住的房子卖了出去,换成钱存在支付宝,便十分干脆地住进了岷山后山,效仿先贤,开始过清修的生活。

他是超能力者,亦是修真者,是得了道主传法,末法时代最后的玄门正道传承者。在“空之禁界”能力被封期间,他也一直是靠着道法手段解决时而遇到的怪异之事。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一位为天道所不容的超能力者。

蓝牧野能感觉得到,他的运气正在缓慢却并无停歇地变差,就像是有一张滤纸,不断地将他的运气过滤掉。

如果不希望在最后滋生出难以接受的事端,蓝牧野必须想办法再次封禁住自己的能力,以此免受天道所忌。但至少在现在,不加掩饰下的蓝牧野,将是无限空间之王。

一改之前的谦让,蓝牧野在休息了一会后,神念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涌出,誓要将齐忆给揪出来——如果齐忆还在古郡县内的话。

只可惜,齐忆已经离开了古郡,而蓝牧野也只是出于习惯,为免是自己在想当然,才放出神念扫视了一圈古郡县。

不过,在放出神念后,蓝牧野微微一怔,颇感讶异地喃喃说道:“居然还有个不速之客吗……”

————

古郡县城东,滨江路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低着头,看着地上间序铺就的红黄色砖块,每一步都踩在红色砖块上,慢慢踱着步。

盛夏的夜,总是有些让人烦闷,即使是吹着河风,也让人凉快不起来。少女闷闷不乐地看了眼岷江,上游的不文明,让水面上不时飘过枯枝败叶与泡沫塑料袋等生活垃圾,实在是叫人提不起兴致。

但少女忽地止住了脚步。

她突然发现,大概就在数秒以前,所处环境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不仅蝉鸣声与远远传开的喧闹声消失不见,连本应在耳畔回荡不绝的蚊虫嗡嗡声也似变成了少女的错觉。

有杀机……

心悸感涌上心头,少女的感知在一瞬间变得极度敏锐,察觉到自己右手侧后方有一道阴冷的杀机闪现。但意识反应跟得上,身体反应却跟不上节奏,少女的身体刚刚往左一倾,一道黑影便从侧后方掠出,径直袭向少女。

好在少女并不是普通人,虽然缺乏斗法手段,却也有些应付特殊情况时的防身手段——就在黑影即将扑倒在少女身上时,一道金光骤闪,化作光盾将黑影弹开。

然后,失去重心正在往地上跌倒的少女猛地扭头,看清了袭击她的黑影模样。

“人类?妖怪?”

疑惑一闪即逝,少女重重摔在地上,后背与地面发生亲密接触,让少女不禁发出了一声痛呼。但她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从挎包中掏出一张火符,如有神助般一下便激活成功,扬手将火符掷向黑影。

那道黑影,仍能看出人类的样子,但其锋锐的指甲、包不住的尖牙、嘴角干涸的血迹、鬼魅般疾掠的身影,无一不在说明他已不是正常人类了。不过,少女护体符箓自动激活,将黑影弹开并令其陷入短暂的眩晕,让少女在倒地的同时得以掷出火符。

火符疾掠,在空中划下了笔直的火痕,径直袭向黑影脸部。当黑影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埋头,让火符在其头顶炸开。

但是,虽然是在头顶炸开,这一击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黑影受到惊吓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蓬乱的头发大半变得焦糊,额头附近也变得有些黝黑,蓬头垢面,可黑影并没有受伤。当他甩了甩头,恶狠狠地再次盯向少女时,目露凶光,像野兽更甚于像人类。

这是吸血鬼,安静而残忍的野兽。

少女的思绪蓦地锁定了一个词汇,意识到眼前的黑影很可能是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而她虽然勉强会一些符箓之术,但也就能应付应付一般的怪异灵体而已,对这种相当于妖怪的实体生物,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她跌倒在地,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从地上爬起来。而她身上由长辈种下以防万一的护体符箓,也只能自动护体一次来应急。

当护体符箓生效时间耗尽、金光散去,早已蓄势待发的吸血鬼目露凶光,再次以鬼魅般的速度扑向少女——与此同时,少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

不过,少女并没有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即使是目露绝望之色,少女也依然死死盯着吸血鬼,仿佛就算是死也要将其牢牢烙入视网膜。

于是,少女看见了,当吸血鬼扑到她的上方,离她只剩最后两公分的时候,吸血鬼的俯冲之势戛然而止,竟像是突然被人定在了半空,只剩下眼神还在往下方传递——

渴望杀戮,残忍而嗜血,却不带有丝毫理智的疯狂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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