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锦衣卫昭狱,大理寺的寺狱,堪称是长安所有人最不想进的三个地方。
锦衣卫这些年半死不活,大理寺沦落到和京兆尹衙门抢民间案件吃饭,只有刑部,依然是如今长安最大的办案衙门。
成平一朝,官员们的生活可以说是很幸福的,南北没有大战事,也就偶尔闹闹灾情,魏皇虽然有心想做点事情,但最终也没折腾起来,更没有大力反贪反腐,尤其是最近连朝会都不上了之后,更是让官员们感叹日子平稳生活美满。
毕竟要做的事就那么多,贪点钱也不用像前朝一样担心锦衣卫破家灭门,国本也早就定下,更没有什么党争一事需要官员们费神。
所以天牢这一块专门用来光官员的区域不可避免的冷清下来,十间牢房九间都空着,而且天牢也不像普通人想象中那般肮脏阴暗,而是干干净净秩序井然,甚至连狱卒们脸上都带着些和气。
一间牢房里,刚关进来的御史黄晟还有些惴惴不安,对角处关着的戚敏学却安然的在白天睡着了,披着狱卒给的毯子还打起了呼。
天底下最会看形势的人中,一定有长安狱卒一份,往年有官员关进来,外面的家人可能都还不清楚这次的事情会怎么收尾,狱卒们却往往会有数。
这个官员还能不能出去?犯的事会不会要命?还能不能东山再起?擅长看脸色收消息的狱卒们几乎都门清。
也不是没有狱卒是因为巴结上了暂时落难的官员飞黄腾达的,所以莫名其妙被关进来的戚敏学不仅享受了最好的牢房,每天还会有点狱卒孝敬的酒菜。
相比之下黄晟就没这种待遇了,押人来的刑部官员都说了,这厮贪钱不说,还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了个明明白白,把罪认了下来,基本身上的官袍是保不住了。
狱卒们一听自然就失去了兴趣,从被关进来就开始苦着脸的黄晟自然也没人去管,随便往牢房一塞了事。
黄晟此刻是真感觉度日如年了,一方面知道自己把罪扛了估计没什么好下场,另一方面也期望着二皇子能救下自己,所以一旦外面的脚步声响起,他就凑到牢门前死死盯着,可惜二皇子的身影一直没出现。
眼看天色渐暗,黄晟知道今日不会出现奇迹了,只能在牢房里穿着一声白色小衣扼腕叹息,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还是牢房里温度有些低,竟然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对面的戚敏学翻了个身,看见黄晟这番模样,不屑的撇了撇嘴。
狱卒们早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一开始知道黄晟跟自己一样是被何洪和卢何那两个王八蛋倒腾进来的还有点心生同情,结果现在看到黄晟这没骨气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堂堂吏部侍郎居然跟这种人关在一起,简直丢分。
又有脚步声响起了,戚敏学还以为是狱卒又来给自己送孝敬,结果发现不对,狱卒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根本没敢和自己搭话,反而有些恭敬的将人领到了黄晟牢房前。
他仔细看了看那几个人,认出了刑部侍郎聂恒,还朝着自己点头致意。
戚敏学起身还礼,看着另外几个披着黑袍的人,有些好奇:“这是?”
聂恒一边等待着狱卒将黄晟提出来,一边只是小声解释:“是宫里来人。”
戚敏学吃了一惊:“是陛下亲自过问?”
聂恒摇了摇头:“是何公公派来的内侍,点名让本官过来审案。”
戚敏学呆呆的松开抓着牢门的手:“内侍旁听?何公公居然敢把手伸进刑狱?”
他突然又看向黄晟:“是了,连监察都没能逃过,插手刑狱也是注定的。”
聂恒苦笑了一下:“戚侍郎明白就好,那本官就先去提审御史黄晟了。”
戚敏学拱拱手:“聂侍郎请。”
那几个披着黑袍的宦官面无表情的看了戚敏学一眼,也跟着聂恒一起走了出去。
狱卒押着神情慌张脸色苍白的黄晟跟在后面,黄晟看着戚敏学张了张嘴,然而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还有些侥幸,刑不上大夫,自己既然扛了罪,按照成平的宽松制度,顶多是罢自己的官,只要二皇子还在,自己就还有机会。
然而当他看到牢房尽头持着刑具的几个狱卒,还有那张有着斑驳血迹的椅子时,他立刻就后悔了自己的乌鸦嘴。
几个宦官走到一边站定,在聂恒视线的注视下,几个狱卒将黄晟固定在椅子上,黄晟拼命挣扎,哪怕脸都挣红了,也没有挣脱开捆缚着他的绳子。
他拼命转头看着聂恒,大声喊道:“还未审案,为何要对本官用刑?”
聂恒没有回答,只是与那几个宦官对了对眼神。
宦官点了点头,聂恒叹了口气,只能一挥手。
几个狱卒将黄晟的腿架到老虎凳上,慢慢调整着脚的高度,在垫了两块木桩之后,黄晟已经开始惨叫起来。
一个宦官伴着这惨叫声阴阴开口了:“何公公说了,既然你嘴严,那就先用了刑再问,黄御史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何公公想听什么。”
黄晟疼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随着他的甩头全部糊在了脸上,他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一边的聂恒。
已经垫了三块木桩的狱卒也向聂恒看去请示意见,聂恒却没有回头,只是负手看向了牢房深处。
宦官看着聂恒这番作态,倒是低声笑了笑,朝着狱卒吩咐:“再加一块。”
狱卒有些犹豫,再加下去怕是黄晟的腿骨就要断了。
然而聂恒却一直没有说话,狱卒只好咬咬牙,又加了一块木桩进去。
黄晟的哭喊声越发惊天动地,整个牢房都回荡着他的惨叫,而戚敏学就在里侧拼命想伸出头看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聂恒忍不住了,但却是在黄晟期待的目光里转身出了牢房。
宦官在后面朝着聂恒的背影说了一句:“何公公说了,要一直用刑到审出来为止,聂大人若是公务繁忙,尽管交给咱家即可。”
聂恒的身影顿了顿,却一直没有回头。
宦官转向拼命挣扎的黄晟,伸手抚开他站在额头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
“黄大人,咱们慢慢玩,咱家的时间还很多。”
“记住,黄大人只需要说明白何公公想听到的就行了。”
“一个时辰加一块,黄大人可要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