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宫门的时候,顾怀才想起太子请他赴宴的事情,于是又转弯去了东宫。
他一开始其实是真不打算来的,结果两天下来,又是和二皇子起了冲突,又是看见了衰老虚弱的魏皇。
这才决定来看看自己的天然政治盟友。
东宫有些萧条,连太监都没多少个,听说东宫这些年被削了不少用度,不过没听说太子有什么怨言。
顾怀就直接孤身走到了大门,让太监进去通报,结果半天没看见有人让自己进去。
他还有些纳闷,自己压根没见过太子,干了什么把太子招惹到了,请自己来赴宴,就把自己晾在门口?
结果过了半晌才看到有个胖胖的身影从门里出来,竟然是太子亲自出迎了。
太子让两个太监扶着,到了他面前一揖到地,恭敬道:“侄儿见过皇叔,本应是侄儿上门拜访的,只是被父皇禁足在东宫读书,这才让皇叔上门赴宴,是侄儿招待不周了。”
他有些目瞪口呆。
......
跟着太子进了东宫的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之前才看到老二那人前谦逊人后鼻孔朝天的模样,还以为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谁知太子还真是给足了面子,又是亲自出迎又是引顾怀入坐,言语亲切一口一个皇叔,一点也没有君臣身份的自觉。
坐下来的顾怀苦笑道:“太子出门相迎,怕是明天朝堂上就有御史要弹劾于孤跋扈不顾君臣礼仪了。”
太子由两个小太监扶着坐下,才走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侄儿乃后辈,皇叔到了府上哪儿有不迎接的道理?又不是在朝堂,君臣之仪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顾怀点点头:“太子仁厚,之前只听说太子尊崇儒术,洁身自好,又宽厚待人,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
太子摆摆手:“皇叔过誉了,侄儿也就是多读了些书而已,倒是身体确实胖了些,宽厚一说似也恰当。”
顾怀倒是被胖胖的太子这一句幽默的自我调侃逗的有些想笑,但也放下了那些对于如同面对老二般的戒心,毕竟一个可以自黑的人肯定心胸不会太狭隘。
两人就着茶闲聊着家常,但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有些话不太好说,直到有太监来禀报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二人才起身准备换地方。
不料正被太监扶起身的太子突然感叹一声:“侄儿的身体确实太胖了,也难怪父皇会不喜侄儿,让侄儿闭门多读读书。”
顾怀脑海迅速思考了一下太子突然提起这个的意思,有些谨慎的接上了话:“还不知太子为何被陛下禁足?”
太子摇摇头:“前些日子侄儿进宫看望父皇,说起父皇太过宠信何公公一事,侄儿可能是太过直接了,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这才让父皇震怒下了禁足的惩罚。”
“不过侄儿没有怨言,子不言父过,又有君臣大义在此,确实是侄儿的错。”
顾怀突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陛下确实太过信任何公公了,孤也有想过要不要旁击侧敲劝谏一下陛下,但只能等下次面圣了。”
“哦?皇叔也觉得何公公圣眷太隆了吗?”
“确实。”
太子扼腕感叹:“本朝虽未有过宦官专权一事,但侄儿还是有些担心,若是何公公无所顾忌...”
“太子放心,何公公应该还是有些分寸的,当然,若是孤有再次面圣的机会,也一定会当面劝诫陛下。”
“如此一来侄儿就可以安心在东宫闭门读书了,那此事就托付给皇叔了。”
“太子虽然禁足东宫,但依旧担心国事,心系天下,已经颇具仁君风范了,储君之位名副其实,国本之事不容动摇。”
太子连连拱手谦虚,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从太子府饮宴回到王府的顾怀正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闭目养神。
从与太子的一系列接触来看,太子确实跟老二不太一样,虽然有些老实人的心眼,但那种贤仁风范很难演出来,就是书卷气有些太浓了。
还有他的身体...顾怀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
总不能太子还会走在魏皇前面吧?太子实在是太胖了,一种不寻常像是疾病的胖。
刚才饮宴时太子还让顾怀见过了太子妃与他那才几岁的小儿子,这就是非常亲近顾怀的表现了,大概也是因为顾怀话语里暗示的对他的支持。
不管怎么样,老二跳了出来,顾怀和太子就是天然的盟友,他们都不可能看着老二挤掉太子登基,如果魏皇驾崩,顾怀就会成为太子的绝对支持者。
当然眼下情况还没坏到那一步,所以顾怀没有把自己和二皇子的矛盾全盘托出,只是稍稍暗示而已。
可也能看出来太子能打的牌没多少了,不然不会这样拉拢他一个公认的闲散王爷。
经过的柳清正好看见了沉思的顾怀,她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在旁边坐下。
虽然没有声音,但顾怀闻见了风里带着的独属于柳清的淡淡体香。
嗯,很清淡,但就像开在雪山上的花一样清灵淡雅。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露出了笑容:“清姑娘来了。”
柳清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怀继续问道:“清姑娘忙坏了吧?也怪我当了甩手掌柜,酒楼的事情怎么样了?”
柳清看着顾怀的侧脸:“王府后院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开始搭了棚子做那个...味精了,陈伯也找好了厨子伙计,酒楼也打扫好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开业了呢。”
顾怀点点头:“辛苦清姑娘看着了,这几天朝中事很多,我没法亲自盯着,不过有清姑娘看着,我就放心了。”
柳清单手托腮,目如秋水,只是痴痴的看着顾怀:“公子,我担心我做不好。”
顾怀睁开眼睛对上了柳清的视线,微微一笑:“姑娘一定能做好的,从平凉一路过来我就发现了,姑娘最适合管家了,什么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柳清有些脸红:“那是因为以前带着妹妹,习惯了而已...但我真的没有照看生意的本事。”
“任何事都得踏出第一步的,不做了怎么知道有没有呢?”
“我知道公子说的是对的,但就是有些害怕。”
“没什么好害怕的,只要记住几点就行了,”顾怀的脸色稍微严肃了起来,“第一点就是一定要盯紧后院的棚子,味精怎么做的一定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第二就是要悄悄进货昆布,从几个人那儿进货,不要让别人注意到我们大量购入昆布。”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第三嘛...就是酒楼的厨子伙计了,不要让他们接触到味精,每天只带少量味精进酒楼,加在盐里,这样他们应该就不会发现的,清姑娘亲自带过去。”
柳清细细记下,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母亲也教过我读过诗书,公子在酒楼写的那些诗句我根本没有见过...还有公子找到的那可以提升鲜味的味精,公子为何会懂的如此之多?”
顾怀失笑:“这些都是别人教给我的,我只是借来用罢了。”
柳清的直觉发挥了作用:“教会公子这些的是个女子?”
顾怀点头。
看着顾怀的笑容,柳清突然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