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信息有很多，卓兴怀敏锐的听出来了一些谷欣德没有说的话。

他的心脏一时跳的极快：“谷大人...见过王爷了？”

“自然是见过了，说起来，王爷见到下官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卓千户的去向，王爷还真是爱惜下属呢。”

卓兴怀笑了笑：“蒙王爷不嫌下官出身低微，又是提拔又是爱护，谷大人难道还不懂吗？王爷是个有功必赏有诺必重的汉子，连下官这样市井出身的人也不曾有过半分轻慢和亏欠，谷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呢？”

“难怪靖王爷会把你提拔成千户，心思倒是机敏，”谷欣德感叹了一句，“没错，本官是与王爷有些密谈，商量了些事情，而且本官也确实有些不放心...表面上看靖王爷想对付杨公宜，可谁知道若是事有不遂，王爷会不会放弃本官呢？到时候杨公宜站稳了，本官岂不是要被秋后算账？”

卓兴怀的瞳孔猛然放大，这些天实在是与外面隔绝的太狠了，他竟然不知道，王爷已经准备动手了，还与眼前这个囚禁了自己的谷欣德有了密谋！

想到自己进岷山卫的一事无成，卓兴怀有些担心，自己本来应该是王爷做这件事情的先锋，结果遇上了谷欣德，被完全的剥离了这件事，若是王爷办成了，自己岂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还要被责问？

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谷欣德可恨，卓兴怀努力挣扎了两下，身上的绳子勒的越发紧：“谷大人何必担心这些？靖王爷与杨公宜父子本就有私怨，不然何必派下官探查岷山卫？只要扳倒了杨公宜父子，谷大人就是岷山卫真正的指挥使，到时大权在握，岂不快哉？此刻如此反复，难道就不怕王爷心生不满？”

“关键是本官不知道王爷能做到哪一步，”谷欣德有些烦闷，“而王爷又传来了消息，要本官立刻动手，此地离军镇还有些距离，到时若是本官动了手，王爷那边没有动作，落到后面，岂不是成了本官独自对付杨公宜？”

卓兴怀懂了，说白了就是谷欣德有些不信任靖王爷。

他定了定神，询问道：“谷大人可否将事情原委说上一遍？”

谷欣德有些犹豫，靖王那边已经在催了，自己还在这里耽搁，怕是要得罪靖王了。

可就这么把自己卖给靖王，又总觉得不得劲，眼前这卓兴怀好歹也算靖王亲信，要不...给他说说？

定了主意，谷欣德将最近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捡重要的说了，又给卓兴怀说了自己和顾怀的谋划，然后仔细的看住了卓兴怀的表情，想从这个靖王亲信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卓兴怀的表情很是沉稳，他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此计绝对可行！谷大人放心，王爷绝无反复之意！”

他解释道：“下官能够猜想到，那刺客肯定有一批是王爷自己搞出来的，但其他的，一定是杨公宜父子搞的鬼！”

“何以见得？”

“下官也算是了解王爷，王爷做事一向深思熟虑，那首批刺客一定是王爷想趁机向杨公宜父子发难，而后面的刺客，一定是杨公宜父子将计就计派出来的！王爷绝对不会连着派刺客来刺杀自己，而且还让锦衣卫扮做死士服毒自杀！杨公宜父子如此作态，分明是与王爷有大仇，欲置之死地！”

“而王爷今晚又抓住了刺客，才通知谷大人动手，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谷大人莫要再犹豫了！”

谷欣德的脸色有些奇怪，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批死士是他自己派出去的，当时是想再刺激一下靖王和杨公宜之间的矛盾，没想到和另一批刺客撞了车。

他也以为那些刺客是顾怀自导自演，毕竟杨公宜不傻，可现在听卓兴怀说起来，也许那些刺客还真不一定全是顾怀自导自演的。

谁会连着派三拨刺客刺杀自己？更何况要泼脏水一次就够了。

这么看来，顾怀和杨公宜父子之间...说不定还在真有深仇大恨。

可这些还不够他真正的下定决心，毕竟顾怀发动的太快了，根本没给他准备时间，怎么看怎么好像是个坑。

自己和顾怀虽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那批刺客估计也对顾怀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但他谷欣德就是怕，就是担心事情不顺利顾怀最后会卖了自己。

这大概也就是他为什么一直斗不过杨公宜的原因了，虽然仕途不顺，但起码生命没什么威胁啊，手下虽然无权，可万一熬到杨公宜走了呢。

南方一旦打仗，杨公宜板上钉钉要去的吧。

他已经有些后悔掺和进这摊浑水了，越想越后悔。

之前的日子虽然难熬，但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要知道他若是真的在军营搞事情，就跟把全部身家押上了赌桌没什么区别，只要最后没扳倒杨公宜，靖王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也就他一个而已。

谷欣德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晴不定，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偏向坐山观虎斗了。

可卓兴怀一眼就看出了谷欣德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在这场王爷向杨公宜的发难中所能做的唯一贡献，就是说动眼前这个挣扎不定的谷欣德了。

他横眉冷目：“谷大人，事已至此，哪儿还有瞻前顾后的道理？！下官虽然从王爷从的晚，但也是陪着王爷一路杀穿了凉州官场，见过的落马官员不知凡几！谷大人今天有些担心杨公宜秋后算账，难道就不担心靖王爷事后清算吗！”

谷欣德没有说话，内心却在冷笑，杨公宜是岷山卫的地头蛇，顾怀算什么？过路王爷罢了，难道还真能找自己算账？

卓兴怀一声大喝：“谷大人！你怎知王爷不会留一手？敢和杨公宜当面打擂台的人物，也是谷大人能算计的吗？莫要自误！若是谷大人真的背弃了王爷，下官敢说事后谷大人一定会后悔！”

“区区千户，也敢威胁本官？”谷欣德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靖王能管凉州，拿什么来管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