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意的密室统共分为三层,起初姜欢被吓了一跳的那人所关押着的,乃是最靠近地面的一层,也是唯一可以接触到光亮的一层。
尽管那光亮是陈如意所制造出来的假象,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已是弥足珍贵。
姜欢随着陈如意一步步往里走去,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直至那漆黑阴湿之所。
在那里,姜欢瞧见了第二座地牢里所关押着的人。
说是人已经不大合适了,大抵是因为被关押的时日已久的原因,他们已经变得不像是个人一样。
他们在瞧见有来者的瞬间,便是围聚到栅栏门前。
他们一个个皆是模样极其狼狈不堪,双眸布满了红血丝,连最基本的话语能力也是已经丧失,只会口齿不清地发着几个音节。
而且皆是“饿”“吃”之类的。
他们的眼中似乎已经只剩下了进食的欲望,而来人亦是象征着他们可以进食,至于其他的,他们已经是无法感知到了。
姜欢微微蹙眉,似乎是不大能够接受这群人被当做牲畜一样圈养在此处的原因。
陈如意拾过一侧的泔水桶,将里头的食物残渣倒向了栅栏内,他们便是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纷纷地朝着那洒满残渣的地面扑去。
而且一个个根本看不出为人的尊严与颜面,他们所有着的,只剩下了和野兽并无二样的原始欲望。
那份欲望侵吞着姜欢,直至要将她给撕碎的什么都不剩下才好。
姜欢甚至觉着,倘若被抛进去的不是泔水,而是一具尸首,他们也是会根本不管,只冲上去撕碎吞噬才好。
姜欢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只觉着自己浑身都是不大舒服的。
“这里所关押着的,乃是一些个杀人犯。他们先前大多是权贵子弟,犯了死罪却是通过各种法子来逃罪的。”陈如意淡淡道,他微微蹙眉,眉眼间皆是对这些囚犯的唾弃和厌恶之色。
“陈国之所以会愈发地腐烂,多半是拜这些人所赐。若非是他们将陈国的朝政搅和的一团混乱,陈国如何是会至此地步。”陈如意的怒色显然可见,就连姜欢亦是被吓着些许。
这副模样的陈如意,好生陌生,陌生的叫姜欢几乎是认不出来的了。
可是陈如意却是忽视了姜欢的视线,他向前一伸手,一把钥匙便是缓缓递了出来。
这把钥匙便是通向第三层地牢的。
“这最后一层地牢,关押着的乃是在这世间没有身份之人。”陈如意缓缓开口道。
姜欢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瞧着有些困惑。
陈如意虽是不曾回头,可却似乎背后长了一双眸子,能够窥察到姜欢的一举一动一样。
“他们或是皇室之人,或是百姓们根本不敢提起名字之人。故而他们在陈国,乃是无身份之人。”陈如意伸手打开门锁,只见那门后并没有栅栏门,而是一座一点光亮都没有的小房间。
这小房间四面皆是死墙,莫要说阳光了,就是连一丁点烛火的光亮都是不存在的。
唯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这处,寂静地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陈如意敲了敲墙面,只听得一阵窸窣的声响,随后便是一个瞧着不见人形的男子披头散发地朝着二人走来。
他一步步走的踉跄,等到完全走出那片黑暗,姜欢才是发觉,他的脚踝上绑着一条极粗的铁链。
那铁链怕是足足有十斤重,莫要说逃跑了,就是连带着它走到众人面前都是分外困难的。
这间地牢里只关押着这一个人,他似乎已经许久不曾见着过生人了,在瞧见姜欢的瞬间微微发怔,片刻后才是回过神来。
他拨开鬓发,露出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眸望着姜欢,半晌才是哑着嗓子开口说道,“这是姜国的小公主么?”
姜欢眉头紧拧,她根本是没见过这号人物,可是对方竟是能够认出自己的。
而且根据他这副不着边幅的打扮,想来他起码被关在这里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自己早已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此人还可以认出自己,想来该是自己分外熟悉之人才是。
可是姜欢却怎么也记不起这副容貌。
“是。”陈如意倒是先开口答道,“她是陈国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你未来的孙媳妇儿。”
这一句孙媳妇儿出口,姜欢愕然瞪大了双眸。
此人竟是十年前病逝的先皇陈胜。
陈胜乃是陈国史上目前为止在位最久的皇帝,他在位期间创了不少的有利于民生福祉之事,这些制度延续至今,才是可以让陈炎哪怕挥霍权力,也是如今能够稳坐这皇帝之位的原因之一。
这位皇上在位期间可谓是一个受尽万人赞颂的帝王,莫要说被打入这地牢之中受尽非人的待遇,就是被委屈了冷落了都是不应该。
这等的陈国的功臣,本该是被赞颂善待,受尽万人千百年的美名传颂才是。
可他如今却看着比起街边的乞丐还要来的更为狼狈,若是眼下丢在长乐街上,谁都是不会想到此人竟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
“竟是这般大了......”陈胜似乎颇为感慨的模样,他勾起一抹沧桑的笑容,瞧着却是令人唏嘘不已。
时光不断地在姜欢脑后里倒回,最终落在了年少在皇宫里的那段时间。
那个尚且还在世的老人,笑着对着自己伸出手,将自己搂入怀中,亲昵地唤上一句,“我们的小欢竟是这么高了呀,上一次陈爷爷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姑娘呢。”
小姜欢闻言挺直了腰杆,颇为骄傲地让自己显得更高了一些,“那可是,我每日都是要喝牛乳的。等我下次来皇宫,我一定长的比陈爷爷还高。”
陈胜闻言,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姜欢的脑袋,在陈爷爷面前,小姜欢似乎可以放慢脚步,不用急匆匆地追赶着长大。
只要......
只要站在这里,仿佛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也无需自己去操心那些权势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