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法师父,你是如何出家的啊?”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周至的体力进步很大,现在也能够跟上:“你这是跑山药师的手艺,和念经打坐不一样的啊!”
恒法是一名中年僧人,现在不光是他,就连周至和钱老爷都穿着一水的灰色的粗布短打僧衣,僧裤,解放鞋。手脚处都扎了护腕,一副武和尚的模样。
这是恒法要求的,进山历险可不是一般的玩笑。
恒法笑道:“我家本来就是二里乡的药户,小时候我爱生病,爹妈还总是治不好,只能早早地舍给寺里,用我爹的话说,就是这天生丧门星是来砸家里招牌的,留不得。”
“事情怪的是,自我到了寺里,就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这倒真是有些稀奇了。”周至骇笑道。
“用我爹劝我妈的话说,就是我是佛祖定下了要来法王寺服侍的,只是从他们那儿过了一回手而已。”
“前几天我如何没有见到师父您呢?”
“父母年纪大了,我现在也经常要回去看看,老家在黔州那边山里,一来一往都得好些天。”
“那是应该的,哪怕是‘华枝月满,天心月圆’的高僧,也只敢说‘于父母外,别无关碍’嘛。”
“那些都是大能的说法,我就一山里采药的,换了个地方活而已。”
“哇恒法师父你这见识可不凡啊,一般的修行者都走不到这一层来……”
“哈哈哈肘子你这是胡吹瞎捧了,我真的就是山里采药的,顺便出了个家而已……”恒法想了想:“或者反过来说也行……”
几人说笑间已经从林子里穿了出来,乔老爷一指对面一处雅丹石壁:“到了,那里,观音崖!”
观音崖位于一处大峭壁和小峭壁构成的平台之间,要过去显然得进行垂降,然后跨过一条溪谷去对岸。
周至举起望远镜对对面进行观察,这东西是前苏联的军工产品,现在东北倒爷们已经开始大显神威,周至委托余三哥从广州那边搞了不少军品。
对面的山崖上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以前那里是一个天然的石台,石台和大悬崖的峭壁连接处有一道风化的水平裂隙。
后来那道裂隙被人为地进行了扩大,扩大裂隙的石料又被用来营造台地的边缘石栏和分割封闭裂隙的墙体。
“地方是好地方,就是太扎眼了。”周至通过观察,还是感觉没有什么信心:“恒法师父,你上去过吗?”
“我是药师。”恒法也在看对面:“我知道有这处地界,不过没上去过,最多有点土鳖子跟夜明砂,不值当爬一趟。”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如果好奇要拿命换的话……那我一点都不好奇。”
“呃这说法……”
“山里头古古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要是事事都好奇,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不是说好的药师入山都迷信吗?当了和尚的药师就有佛祖保佑,不需要忌讳了?!
就在周至腹诽之际,恒法已经把绳子放了下去,取出周至打造的卡扣挂上绳子,嘴里边还在滴咕:“这玩意儿谁想出来的,当真好使……”
药师有一套自己的速降设备,周至去恒法房间里见到过,是一副弓型的青冈木工具,很大,扁担粗细,已经被用得包裹了一层透明的清漆一般的包浆。
“喜欢等我们回去,这套东西就留给你了。”周至笑道。
除了速降卡扣,还有直刀,行军水壶,小锅等一系列的工具,恒法这几天传授了周至和乔老爷不少森林里的生存技巧,周至认为自己应该有所回报。
恒法想要推却却又有些舍不得,憨厚地笑了笑:“我先下,肘子后来,木头最后。”
速降已经玩过好几次,对现在的周至和乔老爷都不困难。降到崖底,跨过一条清澈的小溪,恒法带着两人朝观音崖摸去。
看着不远,其实山坡也挺难爬,恒法摸出砍刀,在前边开路,走着之字线路,也花了两个钟头,才摸到了观音崖的下头。
观音崖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紧贴在大峭壁前的小悬崖,就好像佛教壁画里的站姿观音像一般。
上崖最方便的道路,自然就是两道悬崖相接之处,被雨水形成的溪流刻画出来的缝隙。
缝隙有一定的纵深,底部还颇为开阔,人到了这里顿时感到一阵清凉,还颇为舒服。
恒法将绳子斜跨在身上:“我先上去,你们先去收拾柴火,等到绳子丢下来,你们把柴火绑上。”
周至抬头看向上方,在缝隙里看不见观音崖顶部的模样了:“今晚我们住上边?”
“当然。”恒法笑道:“林子里头又湿又热,哪里有上面舒服。”
当下各自分工,等到周至和乔老爷都背着一捆柴火回到崖下,一根绳子已经从上面扔了下来。
周至伸手试着拉了拉绳子:“师父!你到了吗——”
恒法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把柴火捆到绳子上,我先拖上来——”
等到两捆柴火拖了上去,恒法的声音再次传来:“可以上来了,一个个上,这回木头先来——”
这样的烟囱型通道在攀岩里边是最方便的上崖方式,加上有卡扣保障安全,哪怕是十几层楼高的悬崖,也不叫事儿。
至少对于习惯了红水河上钢管桥刺激的周至和乔老爷,那是小事儿一桩。
攀崖绳结是活结,绕在卡扣上,因为结打得很巧妙,卡扣可以向上移动,却难以向下移动。
每攀爬一段,乔老爷就会找地方用两腿将自己固定在崖上,调整卡扣在绳子上的位置,达到保险防止下坠的目的。
就这样一步步消失在了周至的视线当中。
又过了有半个小时,一块木头被从缝隙通道里扔了下来,在两边石壁上来回撞击着,发出噗噗的声响。
紧跟着义兄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肘子,你可以上来了——”
周至在下面喊:“上面有发现吗——”
“自己上来看——”
“还要带什么东西上来不——”
“背篓里的土豆,还有昨天挖的脚板苕——”这是恒法的声音:“锅子盐巴油料,先装一个包吊上来——”
“今晚我无论如何要开罐头——”周至愤怒申辩。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