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过后的账本揭露了一件事,在过去的半年里,伊拉图斯俱乐部至少有一千杜卡特金币的收入被人给贪墨了。这是艾达精心计算过后得出的结论,虽然卡尔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是数字是不会骗人的。
“设法贪墨这些钱的人手法很高明,他们并没有做假账,而是虚报了货物的价格。”艾达解释道:“这样一来,只要你不知道货物的真实价值,哪怕你天天查账,也查不出这本账本的错漏之处。”
听到这话,卡尔连忙翻到了第一页,然后仔细地一行行对了过去。果不其然,就如艾达所说的那样,账务本身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账簿的支出中,卡尔所购置的那一批批货物。
比如说三个月前,卡尔向南方一名丝绸商人采购的一批赛里斯丝绸。据艾达所知,这批丝绸在那不勒斯的售价,最多不会超过三十金币一尺,但那丝绸商人卖给卡尔的价格,却是前者的三倍。
再比如说,卡尔长期采购的,来自皮埃蒙特酒庄的陈酿葡萄酒。其市面上的价格大概是十金币一桶,但在卡尔这里,却涨到了二十五金币一桶。
与之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但卡尔已经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幸亏他把艾达给捡了回来,否则,他还不知道要被这群合起伙来蒙骗他的奸商,给欺诈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他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艾达,并从抽屉中拿出了二十枚杜卡特金币,塞进了艾达的手里。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卡尔慨然道:“虽然不多,但作为你的第一份工资,我想还是有一定纪念意义的。”
说罢,他走上前去,轻轻的在艾达的脸颊上吻了一吻,使对方的面色瞬间变得一片绯红。然后,他便提上了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此后,连续两天艾达都没有在俱乐部中,见到卡尔的身影,就仿佛这个人已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第三天的傍晚,他才骑着一匹瘦马,孤身一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俱乐部中。与之相伴的,还有那被鲜血所染红的上衣,以及他胸口上新增的三道疤痕。
至于他到底去干什么了?艾达不敢问,也不想问。但在事后,她还是从父亲的信中,揣摩出了一丝真相。
据灰衣铁卫的报告,这三天时间里,维钦托利南北的各个城市内,似乎有许多店铺都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门,再也没有开张营业过。与此同时,濒临亚得里亚海的一处悬崖下,据说又多出了几具绑着沙袋沉入水中,用来喂鱼的尸体。
维钦托利中部,皇帝的行宫中。
看着这份灰衣铁卫们呈上来的情报,腓特烈二世大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那位堂弟,性子里居然有这么快意恩仇的一面。”
“我倒是觉得这很正常,陛下。”财政总管夏洛克擦了擦额间的汗,赔笑道:“毕竟,他的养父是那位帝国剑圣,卡尔殿下在他身边生活那么多年,养成一股任侠之气也是很正常的。”
“嗯,夏洛克卿,你这话说得到没错。”腓特烈二世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接着,他却略带戏谑的看了夏洛克一眼,调侃道:“不过,夏洛克卿,你不是素来和我堂弟不对付么,怎么今天突然开始为他说好话了?”
“这个...陛下,臣,臣。”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见状,腓特烈二世笑着指了指他,然后将另一份情报从桌上的文书中抽了出来,甩到了夏洛克的面前。
夏洛克摊开来一看,上面赫然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卡尔与他所做出的种种交易,以及他女儿艾达近日来的行踪。
看到这些,夏洛克便知道自己与卡尔暗中勾结的事情,已经瞒不过眼前这位帝国主宰了。但这也很正常,至始至终,他和卡尔两人都没试图瞒着这位。因此,当腓特烈二世说起这件事后,夏洛克仅仅是灿灿的搓了搓手,说了句:“陛下,老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哼,老滑头。”看到夏洛克这副毫无悔改之意的脸色,腓特烈二世摇了摇头,叹道:“也罢,这件事终归是朕亏欠了你们,你选择另谋出路,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得,谁才是你真正效忠的主人,夏洛克。”
“这您可放心,陛下,老臣对您的忠心,可是板上钉钉的。”夏洛克拍了拍胸膛,颇为骄傲的说到。
“那就好。”听到这话,腓特烈二世微微颌首,和颜悦色的笑了笑。然后站起了身来,将这位为皇室服务了数十年的老臣礼送了出去。
接着,他又招了招手,将一直等待在门外的另外一个人,独自请了进来。
“瑞文,我可爱的黑天鹅,很快,你就要离我而去,跟着我的堂弟,到寒冷的北方去了。在离别之前,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拉上门后,腓特烈二世松了松衣领,伸手往瑞文的脸颊探去,语气轻快的问到。
然而,瑞文见此却眉头一皱,面带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腓特烈二世不甘的放下了手,转过身去拿起了桌上的葡萄酒杯,一边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一边颇为遗憾的说道:“看样子,北方的寒流,并没有打消你心中的倔强。不过,这样也好。像你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要比别人多吃一些苦头的。”
“如果您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的话,还请恕我就此告辞,陛下。”瑞文冷冷的说到。
“诶,不要急。”腓特烈二世摇了摇手指,扬起嘴角,说道:“我叫你过来,自然是有任务要交代给你的。”
听到任务这两个字,瑞文顿时神色一变,问道:“你说过的,只要我肯帮你监视卡尔殿下十年,就放我家人自由。莫非,你要出尔反尔不成?!”
“当然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腓特烈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是想再给你一个选择罢了,毕竟,人生可没太多个十年可以浪费,不是么。”
说到这里,他见瑞文已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便直接将一个朴素的信封交给了她,嘱咐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永远都不希望这封信被拆开。但是万一,万一我可爱的堂弟卡尔,生出了图谋不轨之心的话,你就给我打开这封信,然后找到信中说的那个人,到时候,你们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知道了。”听完腓特烈二世的叮嘱后,瑞文迅速的从他手中夺走了信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房间。只留下腓特烈二世独自一人,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思索着未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