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魁梧少年指间电光射出之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利器破空之声,呼哧间犹如洪波涌起,飓风过境。
丁冕和顾轩两个人挤在逼仄的佛台之下,借着从云缝里撒下的月光肃然望去,只见远远的两道紫电自山腰风驰电掣,追风赶月飞掠而来。
声音犹远,两道紫光转瞬间之间却已经刺穿了院外那道腐朽掉的山门,撞开魁梧少年指间那道寸许长的电光后一高一低护在了老叟身前。
“孽障,你仗着些微末道行***女,杀人炼剑,如今更是想带着本门秘术投那板桥客栈。”
老叟弓腰垂首,说话并指做剑状指向那魁梧少年,冷声道:
“我在这三岔口候了你足足三日,你所依仗的那白莲教左护法自己一屁股烂账算不清楚,又有何能耐相救于你?”
岂料魁梧少年撤回那抹白光后冷笑道:
“本来就没想指望白修业那个废物能够拦住师傅,弟子我今天倒要掀开您这副伪善的皮囊,看你凭什么低视妖族,高高在上,又凭什么自付超然,居高临下?”
“低视妖族?”,老叟怆然一笑,质问道:
“妖就是妖,本性难移,哪怕只有一半的妖族血统,悔只悔我当初轻信了你这副纯善的伪装!”
“呵,说到底,您还是自持人族天生灵智高高在上,不肯将完整的‘心剑’法诀传授给我这种半人半妖的怪物。”
魁梧少年神色狰狞,莹莹月光下,他那双浑圆的眸子竟反射出了幽幽绿光,其间隐约透出一对暗红色的竖瞳来。
他却全然不在乎这异常的现象,近乎癫狂道:
“不传授我‘双窍’又能做何,您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吧,不用本门心法,我照样能凝聚出双剑来!”
伴着话音落下,那魁梧少年身子竟是蓦然拔高一筹,脸上绒毛飞速滋生,虽然还是个全须样的人类身子,面部顷刻间却已经变成了个赤目环眼,凿齿碧目的妖兽模样。
他咧着张恐怖的大嘴森然一笑,盈盈抬起左手,其上赫然又是一道寸许盈余,寒光泠泠的白光泛了起来。
正当时,天穹之上的云雾逐渐开始消散散。
借着刺穿云层洒进院中的血光顾轩这才看清,老叟身前悬浮的两道紫光和那魁梧少年指间的白光竟然都是两支宽有一指,长有寸余,散发着咧咧剑气的薄刃小剑。
他心中激荡万分,蓦地回想起在图鉴册子上得来的地煞‘剑术’神通,脑海中猛的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词语来。
丁冕心中也同时惊呼一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瞧向顾轩,所要表达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飞剑…”
顾轩却是摇了摇头,如果自己手上那本图鉴册子真是某种道统传承之物的话,根据上面出现的内容来看,玄门飞剑之术皆是先化金液祭练剑身,而后经洗心服形之术藏于剑匣之内随身携带。
虽是身外之物,没有凡尘中传说的藏剑于窍穴那般玄妙,可经过这样的法子祭练之后飞剑却能与人心意相通,如臂指使,故此也被统称为‘心剑’。
可眼下这二人使用飞剑如此短小,催发起来也与那图鉴册子上所记载的大相径庭,断然不是真正的玄门飞剑之术。
而听二人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反而倒像是使用者本身与这种小剑是共生关系,需要以某种媒介来喂养才能使用。
躲在佛台下的顾轩和丁冕两个还在暗自惊疑,院中那师徒两人转瞬之间已经操控着四支小剑拼杀了起来。
只瞧得空中两白两紫四道剑光电掣激射,碰撞而起,光芒闪动间时而旋转飞掠,时而又倏忽散开,只搅的满院枯枝落叶都被这剑光带起搅碎后又簌簌而落。
院中两人却仍不停歇,伴着小剑碰撞间四散而起的火花愈斗愈烈,竟是由石阶上一步步拼杀到了主殿之内。
这座破庙至今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月,殿内木梁拱壁早已腐朽不堪,连屋顶都坍塌了大半,哪又经受的住这等摧残。
四道光彩迥异的小剑撞上那些支柱,藻井和三角横梁后莫不是直穿搅碎而过。
不移时,这座饱经风霜的大殿便再也支撑不住。
先是那漆皮退尽的藻井被切断了八根角梁后轰然坠地,再是那些粗壮的立柱和梁架先后发出一阵阵异响,引的殿内大片的灰土瓦片块块坠落。
老叟和魁梧少年此刻却是激战正酣,各自都全神贯注控制着手下小剑的飞射轨迹,又哪顾得上关心这座大殿结不结实。
四道白紫剑光绕着大殿旋转飞射,时出时进间好似有万千飞矢攒射而来,又似狂风赫赫骤雨顷盆。
不多时,大殿四周的墙壁梁檐上便不知被刺出了多少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透明窟窿。
终于,伴着一阵轰轰轰的巨响后这座殿宇终是无力自持,梁柱崩裂轰然倒塌在了地基之上。
满目的残垣断壁,碎木嶙峋中,那四道剑光终归是停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万籁俱寂,院中除了激扬而起的满天灰尘和那尊仍坚强屹立于高台上的佛像外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魁梧的半妖化少年率先从一片泥皮破瓦之下钻了出来,招回两支小剑后肆意狂笑道:
“老东西,你还活着没,喊了你这么些年师傅,还真是从没想过有天你竟然会死在我的剑下!”
许久之后,一道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在院外飘然响起,却是老叟弓腰垂背慢通通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少废话,就凭你这养不熟的狼崽子还想弑师?”
顾轩躲在佛台下未被坍塌下来的木梁房顶所影响,因此刚才也看的清楚,那老叟明明瞧上去一副罗锅的驼子模样,反应身形却奇快无比,在察觉殿梁坍塌的一瞬间便持身遁到了屋外,想来应该是使用了类似“神行马甲符”一类的符箓法术。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老叟一语说罢掐诀驱剑时却只召来了一支紫色小剑,剩下那只掩在满地废墟之下紫光大做,却是任凭他如何掐诀念咒也无法冲出废墟。
魁梧少年看着面色逐渐难看的老叟,言语间全是毫不掩饰的自得:
“师傅,您老了,前几日追杀我时就已经用掉了‘心剑’上大半的灵气,昨夜与那白修业斗法时一身法力又用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还拿什么跟我斗?”
老叟被他这话气到额头青筋暴起,可如今赖以傍身的一支小剑被埋在废墟之下无法脱身,正气恼间,又听得魁梧少年冷然道:
“今天除非师傅您老人家就地顿悟开出三窍,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得你性命。”
话音未落,他指尖那两缕白光已是刺破夜色腾空而起,直扑老叟立身的地方飞射而去。
老叟如今只剩一支紫光稀薄的小剑,又如何能挡这无孔不入的攻势。虽控制着小剑极力阻挡,不消多时便被一抹白光破开剑幕,赫然直刺他眉心而去。
就在他认命般闭上双眼准备等死之时,一道刺耳的箭矢破空声突兀响起,火花四溅的碰撞过后,那根几乎刺入老叟眉心的白光竟发出一道哀鸣后急转而退。
再睁眼时,废墟中央,佛陀立身的高台下忽然钻出来了一个负剑持幡的书生,其后还紧跟着一个发如枯草,手持劲弓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