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想法往往多种多样。

炼金术师也一样。

特洛伊换回了符合年龄的外套和长裤, 将单片镜放进口袋，斯塔克抱着手臂打量了他半晌，交给他一架黑框眼镜。

眼镜框上有细小的裂痕。

“这是备件, 以前被你弄坏了以后就勉强修了修, 不过后来设备更新之后就没再用，炼金产物又不能随便处理，就一直放在仓库了。”

斯塔克说：“在纽约的话, 还戴着你那个单片镜就太显眼了。”

特洛伊接过平光镜，很满意自己未来也没有近视。他将一点点魔力灌注进这件魔术礼装当中，很快，就重启了这件炼金产物的魔术视野。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 还有一系列提示条目出现在视野当中，他推了推眼镜框，站在窗前重新打量着窗外的纽约。

“还是礼装充足比较有安全感吧？”

斯塔克一弹对方的脑门：“我就知道。”

特洛伊倒退一步：“嗯……不过其实不用这个也没什么问题，只要等到过几天魔术效果消失就可以回到我所处的时代了。”

斯塔克撇嘴：“好无趣啊, 如果我是你的话起码要着完nasa 最新的研究成果才肯回去。难得来到未来, 你居然一点这方面想法都没有。”

特洛伊：“……”

他打量看对方的面孔, 认真看了半天, 才发出灵魂质问：“我们未来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如果他对斯塔克的认知没有什么错处的话, 那他们两个简直没有一丁点的共同点, 更别说发展出什么寻常社交关系以外的内容。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斯塔克忍不住伸手去呼噜他的头发，说年轻人要勇于冒险，你怎么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选？

“但这也太奇怪了。”

特洛伊说，他的脑袋随着对方手的动作在前后左右晃：“那回去吗？彼得大概是吓坏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里最好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居然还会关心这个？真让人觉得意外。”

斯塔克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我是说这个时候的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你对我到底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特洛伊皱着眉头：“他至少还请我吃了一顿三明治。”

“……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对你的主要印象有50%来自于你自己对自己的描述。”

斯塔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看上去态度诚恳极了，完全没说出口剩下的50%来自于他本人在罗马尼亚死里逃生的惊险经过。

“不过这些记忆你真的留不下来吗？没什么办法解决这个吗？”

斯塔克显得有些不甘心：“我们还是校友呢。我还是比较希望你刚来美国的时候咱们就能认识。”

“这是世界运作规律的一部分，没什么稀奇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把现在发生的事情用视频形式记录下来，不过我想未来的那个我应该也不会有多好奇。”

“……你对你自己还真是了解啊。”

良久，斯塔克感叹出一句废话：“正好，你接下来的安排也已经敲定了。”

“什么安排？又是让什么人来负责保护我吗？说真的，这没什么必要。”

少年的态度到没有显出多么倨傲，这个判断完全是基于自身实力和未来他自己所留下的魔术礼装进行的合理分析：“而且我对户外活动也没有那么多兴趣。”

本身彼得·帕克还想要带他去看海洋馆，可惜在参观之前就遭遇了意外。

但斯塔克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的面前摇了摇：“不是去找人保护你，也不是去旅游或者参观。”

“那是……？”

“——是去上学。”

小胡子商人一锤定音。

特洛伊：“…………”

魔术师很少会拒绝获取知识，但在他的认知范围里，美国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炼金术师结社。

这并不是歧视或者嫌弃，纯粹是因为这片土地的地脉特性而决定的——北美大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像是一片文化相对荒芜的地区，诞生出了以萨满和印第安法术体系为核心的魔术师体系，但这种魔术体系和传承自欧洲的炼金术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以特洛伊的认知，这种魔术体系当中包括捕梦网的制作和萨满预言术，动物会话，图腾学等内容，泛泛而谈的话也算是种类繁多，但没有任何一种能够让他在几天之内学会。

……更何况几天之后他就要回到过去了。

而斯塔克看上去很得意，在特洛伊治疗和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显然已经做足了功课。

“人类的大脑是非常精密的器官。对于记忆的消除处理，一般会采用四种形式——局部失忆，选择性失忆，全盘性失忆以及连续性失忆[1]。对于一部分失忆患者的采访结果来看，他们能够想起来的人生内容当中掺杂着一部分空白，但即便记忆存在空白区域，所学到的东西和知识技能却是连贯的。”

斯塔克解答道：“在这段时间里，我和那个长脸法师商量了一下，对你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

特洛伊：“……”

长脸法师，如果没记错的话，斯塔克所形容的应该是这一届的至尊法师史蒂芬·斯特兰奇。

考虑到就连索尔·奥丁森都有他起过的外号，这听上去似乎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他表情平静地提问：“所以你的分析结果是什么？”

“——这个结果就是，纯粹的知识性记忆，尤其是刻在身体上的肢体记忆更不容易被记忆消除所抹去。一个失忆的人会忘记自己曾经学会了骑自行车吗？答案见仁见智，但大多数时候，摄入知识比起纯粹的增加人生经历，更不容易让人遗忘。”

……理论上，这么说很对。

斯塔克讲的很有道理，但魔术师的知识和理论并不能这样和骑自行车无缝衔接。

而且最重要的是……

“也学不到什么吧。”

他还是很想拒绝：“我在时钟塔里有些年头了，像是全体基础课之类的内容没必要再学一遍，剩下的这点时间也记不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越复杂的魔术就越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来消化，炼金术尤为如此。考虑到美国这片土地的地脉特殊性，能够诞生在本土的魔术都和印第安或者萨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还有一部分压榨其他人生命所诞生出来的魔术，但在现代，这么做犯法……而且斯塔克还是个英雄。

特洛伊侧着脸去打量对方，以那个人的道德水准，他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这很奇怪，他自己都还没怎么发现，但实际上，特洛伊并不愿意去主动违背那个人的道德法则。在来到这个未来之后，他穿对方提供的“更符合年轻人”的衣服，老老实实地遵从那些安排，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对炼金术师同行的尊重。

甚至直到现在，他已经或多或少的有点了解……相较于炼金术而言，托尼·斯塔克这个人应该是更偏向于科学的那一侧。

——是因为他们在未来缔结了更加亲密的关系吗？或许是这样。是因为对方坦荡地承认“爱着未来的那个他自己”吗？也或许是这样，但又不全是这样。

属于炼金术师的头脑当中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事，要知道，少年人的心事总是轻轻飘飘的，他没有人可以去商量和讨论，年龄最接近的彼得·帕克才刚刚被卷入一场意外当中。

“当然不是让你去学魔术。这东西你已经学得够多了——咳，我是说，反正又不影响未来的你继续在这条路上进修，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这边的校园生活而已。”

斯塔克说：“正好校长联系我说他那边比较有空，他也看了最近的纽约新闻。”

“你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了？”

特洛伊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重点。

“具体来说，不是我告诉的。只要对方有心，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大多数事情都没有办法逃过他的脑海。”

斯塔克意味不明地回答。

那点从心底里重生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汽车停在了威彻斯特的远郊，在穿越了一片面积不大不小的森林之后，停在了一所学校的门前。学校的名字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特洛伊也确实对此有记忆——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正是未来的他自己作为教师的那一所。

校长头发花白，脸上已经生出了些老年斑，但仍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在看见他以后，甚至还主动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抖抖索索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特洛伊一愣，根据翻看那些在房间里照片的印象，他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腿部顽疾。

“以前一直是受过伤才总是坐轮椅，这些年注射了绝境病毒把以前的旧伤治好了，却又到了年纪，偶尔会靠电动轮椅来偷懒。”

校长先生露出狡黠的笑容：“好多人看到这个场面都会很惊讶，要知道到了我这个年龄，享受别人惊讶的表情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

校园里很热闹，有孩子们跑来跑去，这所学校从小学一路教到高中，基本上可以说是贯穿了一名学生的整段青春期。特洛伊有些表情拘谨地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不少学生们身上都带着显眼的变种人痕迹，虽然已经在照片当中见过，还收到了不少的感谢信，但真的亲眼所见之后，还是颇具有视觉冲击力。

“具体情况我已经听说了，欢迎你在这里享受为期三天的校园生活，特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