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弦乐和风轻言受制于敌人的时候,陈今没有迟疑的立即攻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在乎她们的生死!
他选择果断进攻,只是因为他在孤儿时就参与过许多次战斗,靠着一手使剑刺击的本事,击败、击杀过不少敌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是第一次亲身经历伙伴被人控制的情况了。
因此,现实早洗礼过他这方面的天真。绝不能束手就擒,那么做的结果没有美好的奇迹,不会从天而降一个救星,敌人也不会善心大发,结果只会是一起被杀。
若不罢手,敌人为了威胁往往会先采取伤害人质的手段,反而不会那么轻易下杀手,因为那意味着失去了钳制的手段。
今天,他同样不会犹豫,哪怕风轻言和弦乐受制时,他前所未有的恐惧下一刻会面对死离别,可他仍然没有犹豫的立即攻击。越迟疑,敌人准备越充分,也就越没有机会救人。
御气浮剑,隔空飞射攻击,那就像是他的刺剑绝技的距离得到极大幅度的延伸,技巧完全能够融合发挥。
出手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他的御气浮剑快,还是横在风轻言脖子上的剑快。
但他知道,必须、也只能这么做,不管结果是欢喜还是悲伤,他都只有一个选择。
现在,他做对了。
风轻言安全了。
陈今周围的外修者们看见带头的人也被杀,彻底没有了斗志!这群经验丰富的外修者老油条,不约而同的、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如此一来,别人即使追击,也总有运气好的能逃出,至于倒霉的是谁,那就各安天命了。
带头的死了,又有人跑了,剩下那些,包括本来还在追弦乐的,全都见机的一哄而散,有意识的越跑越分散。
陈今挥掌发动御气浮剑,控制了两把剑飞射刺进两个人的大腿,那两人站不稳的从坡上摔滚落下,爬起来挣扎着还要跑,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极力爬动,脸上满是对死亡的恐惧,眼里全是求生的渴望。
弦乐身上许多割伤,脸上都有几道伤口,她没有经历过持续这么久的死亡威胁,即使逃出天乐派的时候,也有别人救护,替她阻挡危险,她当时虽然受了不少伤,但真正要命的危险其实没有。北风城时,那是带着绝望的心情走向死亡。
而今天,她经历了持续的死亡威胁,每一个瞬间都觉得会死,每多活一个瞬间,她都会在庆幸的同时,又恐惧于能否撑过下一个瞬间。
敌人突然都逃了,她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然后就看见一具尸体在旁边。她看着,突然竭斯底里的抓着镂空飞球拼尽全力的朝尸身上砸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直到,弦乐突然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陈今蹲下,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知道她是受刺激过度,再看风轻言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这时正抱着胳膊,全身都在剧烈抖动,突然的放松反而让她一直极力压抑的恐惧全释放了出来,一时根本无法镇定。
陈今在她身边缓缓蹲下,轻轻拍着她后背,低声说:“没事了,安全了……”
如此反复了片刻,风轻言眼里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突然,她哇了的哭了出来,却又没哭几声,眼前一黑,也如弦乐那般晕了过去……
山林里,响起许多兵器碰撞的声响,还有树木枝摇。
陈今听见有人喊叫他们的化名,他知道是上剑村的人。
他本不想再面对小泉,可是,他怕面对,却反而避不开。
下山的方向,群鸟惊飞,一群上剑村的外修者们,还有村民,浩浩荡荡的往山上来。
其中,就有小泉。
他们看见陈今一行,便叫喊着,跑过来的更快。
陈今就算想走,也没办法带着风轻言和弦乐还跑的比他们更快,
上剑村的人看见陈今,又确认弦乐和风轻言没有性命之忧,都很高兴。
周围那些外修者的尸体,让他们惊惧,那两个腿受伤还在爬的又让他们群起愤怒。
陈今忙说:“不要杀,他们说什么准备血洗上剑村,必须审问。”
有外修者连忙答应,叫了女的帮忙背起风轻言和弦乐,男的就收拾一地尸体的东西,把那两个受伤的拖着回去。
原来上剑村的人看见香缭绕之前发射的信号弹,估摸是在这一带,怕是上剑村的人为难,大家伙就一起过来了。
说起上剑志,村里人都为之黯然,有些跟他关系近的,还哭了出来。
“上剑志为了保护我们村而牺牲,他是大家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英雄!”
有村民悲愤高呼,人人响应。
可是,牺牲的再光荣,也冲不淡亲者的悲伤。
上剑志的父亲如此。
小泉也如此。
小泉接连几天,眼睛都是肿的。
她对上剑志死心,可过去付出的情感却没办法说消散就消散。
香缭绕主持村里的事情,她姐姐带着的三个红香派的弟子里,来了一个人过来帮忙。
那三个红香派的弟子里,有一个就是风轻言她们遇到的恶外修者的雇主!受命于香缭绕宗族里的一个堂姐,目的是为了抢夺对上剑村的实际控制权。本意是雇人血洗上剑村村护长族,然后就让那个红香派弟子接管村子。如此一来,香缭绕以为村子在她控制之下,实际上那人却听命于她堂姐。
换言之,陈今他们遇到那群人,简介的给香缭绕姐妹俩帮了大忙!
陈今没过问当奸细的红香派弟子如何了,只知道那两个被他伤了腿的外修者,被村里的人打死丢山上喂狼了。
村里替上剑志办好了后事,小泉刚忙完的这天夜里,便找上在院子里的陈今,请他到外面走走。
陈今知道她迟早要问的,他在村里呆到现在,就等这一刻。
月光皎洁,映在小泉一身白衣上,仿佛浑身都在散发朦胧的光,在黑暗的山里小路上,像是下凡的仙子,又似林中的妖精。
只是她那习惯了温柔的眼神,纵使是妖精,也会让人觉得是善良无害的那类。
“红香派用心险恶,当日酒菜多亏有你照应,这里,谢过了。”陈今抱拳作礼,小泉摇摇头说:“三位大仙帮了我们村,能助一臂之力是我的幸运,也是应该的,不用说谢。”
“此事我很惭愧,你救了我们,可上剑志……”陈今的话没说完,小泉突然很着急的打断了说:“仙君为守护村子而死,是村里的大英雄。大仙不要再说了。”
陈今默然,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小泉应该会有猜测。因为她既然知道上剑志和香缭绕下药谋害她们,结果上剑志却死了,那还能是死在谁的手里?
小泉静静的走了一会,眼里又泛起了泪光,声音有些哽咽的说:“红香派的仙人要让夫君娶山剑村护长的女儿,夫君主动保证说要杀了我免去累赘。我知道,仙君不在,我没有怨恨谁的道理。其实仙君人也并不坏,只是对于仙道太执着,从小就渴求通过修仙翻身,不愿意被任何人挡了他的路。原本我若死了,能助益仙君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命不好,既然嫁了他,只能以死相助也是用处。可是,人不能那么忘恩负义呀?三位大仙救的是我们整个村子,不止是我们一人一户!而且……”
陈今看见小泉摸着小腹,想起香缭绕说过的话,不禁叹了口气。“我听香缭绕说,你已有身孕。”
“是啊……”小泉抹去眼泪,笑着说:“我本来等着夫君回来杀了我们的,可是等着的时候,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特别难过,他又有什么错呢?还没有出生,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就要死了,还是被父亲杀死,我怎么就能因为自己任命了,就连累他呢?”
“当时我们最初本不想下杀手,奈何情况危机,实在莫可奈何。后来我看他体魄虚弱,仍然恶性不改,一旦留他活路,回头你便会死,于是设计让他自己掉进崖下。当时想,此事我问心无愧,但到底对不起你,只是不再见面,你哪怕心里怨恨,总归是活着在恨我们。”陈今不想修饰美化当时的言行,他没期望小泉原谅,那也太不公平,不管多少理由,总不能要求她对杀夫的人还百般笑脸,感恩涕零吧?
“……仙君……我知道他是自作自受,也是个可怜人……”小泉嘴里说知道,可眼里却充盈着泪水,那男人再坏,也是她从小就要嫁的人,也是她倾注了很多年感情,一直以为会为之付出一生的男人。
陈今抱拳作礼道:“我一直在等机会跟你交待清楚,我知道你是很为别人考虑的善良人,可正因为如此,你自己心里总会特别苦。凡事都替别人考虑了,于是独自承受情绪负担。上剑村未来应会平静,香缭绕承诺你腹中孩儿将来不论那女,都可继承村护长。我们明日一早就告辞,不再叨扰。”
“三位大仙不必这样,我真的没有恨你们!”小泉知道是因为她,连忙挽留。
“我们留下让你每日想起这些事情,矛盾难过,我们想起这些事情,也总难免觉得对不住你。与其两难,不如就此别过。再说我们本来也是到处走,并没有打算停留一处。更何况水仙人毕竟死在我们手里,长期逗留,早晚玄剑派的人知道了,哪怕为了颜面,怕也会来找麻烦。对我们,对村里人都不好。”陈今抱拳作礼,态度坚定。
小泉明白了,也就不再强劝,却恳求说:“大仙能不能……不再对任何人提起夫君的事情,我希望孩子将来知道的,就是他父亲为守护村子牺牲;记得的,就是三位大仙义助上剑村。”
“我答应你。”陈今郑重承诺,末了,又道:“夜风寒冷,保重身体,早点回房休息吧。”
“嗯。”小泉答应着,进屋前,又回头注视了陈今片刻,她知道,或许这是跟恩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月光下,一身白袍的陈今摆手催促她快入屋,小泉对着他郑重其事的躬身作礼,这大约是最后的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