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来个脚踏御气浮空术的玄剑派高人,倘若换个地方,陈今他们并没有顾虑,而在这里,却有些麻烦。
天乐仙山上的弦雨烟要靠常炎的帮忙,也就是清长老撑腰,才能当上天乐派掌门,这里到底是玄剑派的地方。
倘若在这里杀了玄剑派的大仙,势必会让仙山上争夺对天乐派控制权的长老们作为理由,说血仙子杀人,弦氏一族绝不能重掌天乐派之类的话。
弦乐也意识到今日不宜动手,好在她开始就人为制造了击杀理由,这时就道:“西水城宗族的人自己纠缠不休,警告了不停,死了也只怪他自己,怎么玄剑派的大仙,上来就说是我们在这里放肆?”
弦乐扯了扯袍帽,怕被认出来。天乐派领地里,一般人不太可能关心天玄之间那么远的事情,自然这里也不该会有画像卖,但若是大仙,就不一定了,关注御剑狂仙,顺便就见到了她血仙子的画像,那也并非不可能。
上来的玄剑派大仙看起来面如白玉,从衣袍领口上的印记来看,陈今不由暗暗诧异,因为竟是玄剑神殿剑身的标识,另一边的印记看来,还是位长老。
一代宗师境界的长老,基本都是一手遮天心境,那这人出现此地,怕就未必是路过歇脚了。
西水城城护长神态份外恭敬,抱拳作礼着,直道:“惊扰王长老了!几个狂妄之徒,王长老看我如何打发!”
“狂妄怕是真的,只是却非你能应付的狂。”王长老单手负背,即使弦乐拉下袍帽又低下头脸,他还是认出来了,便道:“堂堂御剑狂仙,还有一笑仙道五十年的风仙子,更有刚突破到二分明月境界的血仙子,三位在西水城恃强凌弱,未免惹人笑话。便是方才是三位受了惊扰,那此刻是否也该走了?”
西水城城护长顿时变了脸色,做梦都没想到,原来是三尊煞神!更明白过来,血仙子这是冲着他来的啊!自知不可能是对手,便道:“今日事情,全凭王长老做主!”
风轻言听说是王长老,顿时明白了状况,这位在玄剑派里,也是权势可比清长老的人物,不必说,与清长老内里自然少不了许多权斗的事情,此刻王长老认出他们,却只想迅速了结。
如此结果,并非坏事,弦乐也知道不好在这里跟玄剑派的人动手。只是……西水城城护长没有拔除,反而结下仇怨,这西水城将来必然会公然反对弦雨烟,是个麻烦。
换做平常,弦乐不致如此犹豫,现在有弦雨烟这个堂姐的顾虑存在,她却不得不多考虑。
‘还是暂且罢休了的好,迟些再回来。这王长老不可能为了西水城城护长,人还留在这里不走。’弦乐当即就要顺台阶告辞时,陈今却突然抢先了说话道:“今日的事情可不止是惊扰!天乐派的事情,与弦氏一族有关,西水城对天乐仙山有图谋之意,公然说天乐派掌门不算什么,今天血仙子自然有道理替弦雨烟处置。倒是王长老,天乐派虽是玄剑派的附属门派,却也没道理直接干涉派里的这种事情吧?”
弦乐颇为意外,没想到陈今此刻却分明主张不退。以他们三人的默契,自然是一人力主某事的话,另外两人虽然没有机会沟通,也会赞同支持,也就交给陈今主持局面了。
风轻言估摸陈今是推敲出了什么状况,若没有把握,该不会如此,便只是把背后的琴往面前横着,使之静静悬浮在哪里,分明一副鼎力支持,共进退的表态。
王长老自然不受这等威吓,却也知道,风轻言只是告诉他,陈今做了决定,他们三人就会不惜一战。
但是,动手这种事情,从开始就没在王长老脑子里出现过,他一手遮天心境的顶仙,哪里会凡事想着动武解决。
原本他的提议,是彼此最佳的收场,他也不说为西水城城护长宗族的三阳开泰问责三个大仙的话,那纯属没意义的废话,可若跟他冲突,原本对御剑仙三人而言绝不值得。
御剑仙本没道理坚持的,可他却态度明确,言语里,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是为什么?
王长老短暂沉默,突然轻叹道:“御剑仙为了西水城的事情,不惜要拿当年的许诺来说,为守信诺,今日的事情我是不能管了。但昔日的许诺只有一次,想必今日之后,我们不会再在这里遇到。”
西水城城护长吃了一惊,做梦没想到王长老和御剑仙之间会有什么旧日许诺,还因此对西水城的事情置之不理。
王长老若不管,他西水宗族今日还不得完蛋?
西水城城护长惊急求道:“王长老救命!西水城日后唯王长老之命是从……”
可是,他没拽着衣袍,就被王长老轻轻拂袖扫退了,只见王长老叹了口气:“我这等身份,岂能失信于天下?当年因故许过他们相助的诺言,今日御剑仙分明是要兑现。只能感叹,西水城仙缘浅薄,至此为止了。”
王长老说完这话,就那么走了。
西水城城护长带来的那些人,刹时间几乎全都跑光,剩下没走的,都是西水氏的,恐惧的不知该如何,又怕牵连了整个氏族,又怕西水城城护长死了,氏族还是要没落衰败。
王长老为何退走?
他说的,御剑仙索要昔日的许诺又是什么?
弦乐和风轻言很清楚,这就是王长老漂亮的撤身说词!他们有什么交集啊?
哪来的帮他们忙的交集?
唯一勉强扯得上的,就是当年奉剑派的时候,替王长老做事的人去过奉剑仙山,可那算什么事情?既没见过王长老,也没跟他通过书信,怕是那个办事的回去了,都不可能向王长老提起。
王长老退走,自然有别的理由;陈今突然做主坚持,也必然有理由。
弦乐和风轻言都很想知道,是什么理由。
西水城城护长片刻前的仇恨,这时全被恐惧取代,举着的剑,突然垂了下来,诚恐诚惶的道:“西水城一直忠于天乐仙山,血仙子何以要言问罪?从今以后,势必全心全意支持新掌门!不遗余力,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这自然是讨饶,希望弦乐能放过,至于这种话有没有人信,那不重要,反正西水城城护长知道,弦乐不会信,他自己也不会信。
弦乐今天是否放过他的关键只是,她权衡利弊之下,是铁了心趁机换了西水城的控制人,还是说,愿意敲打一番,让西水城知道厉害了就罢手。
弦乐的回复很快,而西水城城护长听了,却绝望的瘫在地上。
“你管教不力,西水城宗族副宗主竟对仙山都没有忠诚之心——罚你你自裁谢罪吧,我不想牵连太广。从今以后,西水氏改以西罪为姓氏,西水城城护长人选待掌门重新定夺。”弦乐不会放过他,因为到了这一步,也不能放过。
否则就成了重重举起,轻轻放下,不足以体现天乐仙山新掌门的权威。
她就是要借此让天乐派领地里的城护长们都知道——新掌门的权威不容置疑,凡有不尊者,西水城城护长就是下场。她血仙子人虽然不在天乐派,却随时可以回来,有她作为强力后盾,看看谁敢轻视弦雨烟的掌门权威。
西水城城护长绝望恐惧之下,知道求饶也没用,这般结果,已是对西水族客气了,只是,他却又知道,换了新城护长,西水族如今掌控的一切,都会逐步失去,将来最终结果如何,仍是未知之数。
可是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但是……终于突破到三阳开泰境界了,叫他就这么束手就擒?
如何甘心?
岂能甘心?
西水城城护长握着剑,一时用力,一时又松。
弦乐不在乎他是否动手,就只是不言语的等他自绝。
风轻言却觉得实在没必要牵连更多人,知道他不甘心,想着左右是死,索性挥剑一拼,就口气听似冷淡,其实是好意劝阻的说:“你该有宗族宗主的担当。”
是啊……西水城城护长自己也知道,他该有作为宗族宗主的担当。
如今他自绝,弦乐就许诺不牵连西水氏族的人。
动手拼命他也毫无活命的机会,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选择?
剑,横在西水城城护长的脖子上。
他回想着修仙的一生,长久以来,一直秉承管好西水城的事情,不搀和天乐仙山的权力争斗,他反正没打算往仙山长老的方向发展,在西水城的一隅之地就挺好。
所以,弦氏一族的变故他没参与,事后也不在乎换了个掌门,照旧管着西水城就是了。
而这一次,他因为修为突破,心生野望,想着弦氏一族报了仇,血仙子却不可能回来当掌门,天乐派掌门的位置,当然是玄剑派决定。
他既是三阳开泰修为了,为何不能当?只要王长老支持,就没问题。
却没想到,他自问事情隐秘,为何会这般快暴露?惹来血仙子?
他以为血仙子是知道了此事而来。
但这,却只是个误会。
剑,横在西水城城护长的脖子前面,他回想修仙的一生,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啊!
他不想死!不想死!
突然,他充血的眼睛里透出来疯狂之态,猛然转身,挥剑斩接连把好几个西水氏族的人给杀了!
这一刻,陈今和风轻言都懵了,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
他要拼命,也是跟他们啊!都说了放过西水氏族,他干嘛还杀自己宗族的人?
吓傻了?
最后一个西水氏的人中了剑,恐惧又莫名其妙。“宗主、宗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是,剑无情的又拔出来,还在那人脖子上补了一记,让他再喊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