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最好的姐妹?
北风柔紧紧咬着牙关,想起那些时光,想起当日北风城弦乐来投奔的那餐饭……而那时的弦乐,却无论如何难以跟眼前,把她父母凌虐的不成人形、浑身沾染鲜血的凶煞模样重叠在一起。
她该恨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仙的,她该恨的。
可是,北风柔此刻却根本没有恨意,甚至不知道为父母的惨死眼前而悲痛,她身心都被死亡的恐惧支配。
她极尽努力才能张开嘴,发出颤抖的、哀求的声音。“弦乐,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我当年没害你,我也不想害你,但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也做不了主啊……”
“是吗?你当年如果真想做点什么,只要派人在城外等着,知会我一声就行了!多简单的事情?你做了吗?”弦乐暗暗咬牙,她该绕过北风柔?
北风柔那时没能力做什么,当时也的确表现的不愿害她,可她们,那般好的情份!她却毫不作为!
“……呜呜呜……弦乐,我怕啊!我怕仙父仙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敢对他们说不?我害怕,我就是害怕,我没想害你,我没想害你……”北风柔嚎啕大哭了起来,抱着弦乐的脚,求饶:“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也没想不帮你,我就只是害怕,就只是害怕不敢帮……”
弦乐暗暗咬牙,听着这般的话,不由想起来自幼与北风柔相处的那些情景……她是相信的,北风柔口中的害怕两个字,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她没有勇气对父母说不,也没有勇气违逆北风城护长夫妇做些什么……
“弦乐,你知道的,我就只是害怕,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怕死,我不想死,我好怕死……”北风柔一遍遍的哀求,也说不出别的动听话语,也不知道哀求有没有用,只是恐惧的发抖着,不停的重复。
弦乐暗暗咬牙,突然抬脚甩开北风柔,恨恨然道:“你这个懦弱的废物!事到如今还想求饶活命?你睁眼看看清楚!你们北风族完了、完蛋了!你父母被我虐杀成这幅模样,你看看——他们成了这幅模样!你还指望求饶?你以为我今天还能放过你?等你将来报仇找麻烦?等你的子女将来替你报仇?等你未来的男人替你报仇?我今天给你一个痛快,就是念了过往情份了!你还有遗言就说,没有,我就动手了!”
“弦乐你不要杀我!”北风柔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朝着弦乐怕过去,眼里全是恐惧。“我没本事报仇,我也不敢想报仇的事情,我就是不想死!害你的是他们,你要报仇都已经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还非得杀我?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是他们做主,我只能乖乖听话,我什么都没干,干嘛非得杀我……”
弦乐没想过北风柔竟会这般懦弱!原本打定注意给她一个痛快,此刻见她这幅模样,这像是有能力、有勇气报仇的人吗?
怕死到这等地步,被恐惧支配的连眼前的至亲惨死都不知道去思考,满脑子只剩下求饶活命的念头!
“北风柔,我今天不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留你一命,你可以学我铁了心要复仇,也可以自顾活命,但你记着,我会时刻安排人盯着你,但凡发现你不满足与偷生,我就会杀了你!”弦乐说到这里,看北风柔竟然忙不迭的磕头道谢,鼻涕眼泪一脸的模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弦乐简直没想过她会如此,看的越发厌恶的手指门外,呵斥道:“现在、马上——滚!越远越好!”
北风柔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到了门口时,还忙不迭的回头冲弦乐道:“谢谢你弦乐,谢谢你,谢谢你——”
弦乐暗暗咬牙切齿……谢?
北风柔谢谢她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弦雨烟握着滴血的剑过来,看见北风柔的背影,狐疑的问说:“那是谁?”
弦乐故意夸张的笑道:“姐你没看到北风柔那为求活命屈膝的可怜样子,当着父母尸首的面摇尾乞怜,不知多荒唐!所以我改变主意,让这个废物多活些天,让她每天都在恐惧里,担心我们什么时候去要她的命,闲着没事想起来了,就过去逗她玩玩。北风城护长夫妻还是死的太便宜,不够解恨的部分,就让北风柔来补上!”
“原来如此。”弦雨烟信以为真,本也不以为弦乐会突然放过北风柔,当即笑道:“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体会亲族尽去,一个人孤苦无助又随时会丧命的滋味,就她那胆子,将来还不知道得活成什么可怜模样——想想就解恨!”
弦乐振作精神,不想被北风柔坏了大好心情。
这是复仇的开始。
当年北风城是天乐派变故的终点,而今天,弦乐就要让这过程倒过来,从北风城开始,到天乐仙山结束。
铁仙等一干人,得了弦乐的命令,奔赴不同的仙城,由天玄之间来的四荒八极陪着,约定同时对天乐仙山上叛徒分散多处的宗族的人一起发动攻击。
一个都不能走脱,这就是弦乐计划已久的复仇目标。
陈今和风轻言如事先说好的那样,在天乐仙山山脚等着。
不多久,山顶便起火了。
遥望山顶大殿的火焰,听到仙山上的动静,风轻言见陈今异常沉默,便问:“想上去?”
“不。虽然觉得灭族这样的事情过份,但天下仙派到处都是这般的做法,便是有心改变,也不至于非得今夜拦着弦乐。总不能拿自己的于心不忍,强求弦乐放下不共戴天之仇。”陈今在想,这般的恶劣风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变。
“北风柔的话,其实也有道理。恶事不是她做的,却要跟着承担恶果。这是她,以及被牵连的诸多无辜宗族的情形。”风轻言也认可复仇有准确的针对性,但弦乐家族被灭,天乐派现在的掌门宗族当年就算不是举族动手,也是动员了宗族里的全部可用力量。
因此,这不是个人之仇,本就是两个宗族的血仇。于是以灭绝一方为终结,为目的,她觉得也没什么可说。
仙山上乱了,许多天乐派弟子们只是看热闹,但也有一些因为参与过当年的动乱,听说弦乐是二分明月的大仙了,唯恐被她清算,便纠集了一起商量好后,迅速收拾了东西,一并逃离仙山。
离开了天乐仙山阵门外,这群人安心了不少,谈论着余惊,走了不多远,突然有人手指前方说:“看!”
一群人见到月光下,路上站着一对男女在信步闲聊,而他们身上的披袍看起来却很不一般。
“有钱哎!就他们那身披袍都能卖几千两!”一个人对着装平素关注,看出是昂贵的料子,其他人便面面相觑,而后默契的、诡秘的笑了起来,其中有人挥手道:“光披袍都值那么多,这般样的富商还没带护卫,晚上在路上玩情调,看那女的还抱着琴!如此肥羊路上晃,人生能得几回遇?大家伙还等什么?这是给咱们挪窝送盘缠呐!”
一个平素就好色的关注焦点却在那蓝青色披袍的背影上打转,迫不及待的道:“何止是送钱!看这身材,一辈子都弄不腻的级别啊!”
平素就有凶名的那个缓缓拔出剑,步子尽量保持着没有声响,轻快的追着前头的两条身影过去,待得距离近时,扬起了仙剑就朝那男的后颈砍过去!
剑光飞闪,这人出剑速度也快,如此袭击之下,通常根本不容别人避开,他靠近时候也很注意,基本不会惊动了前头的人。
可是,剑光刚动,便被突然亮起的、五光十色的灵气光雾给吞没了!紧接着,光雾里头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冲击之下,那人握剑的手直接被震碎了骨头,仙剑脱手、化作一道疾光,划过夜空,顷刻间就抛飞的不见了踪影。
风轻言抱着琴,转身看了眼飞出去的剑,微笑着说:“御剑神境的防护能力通过实践了呢?”
“只是雏形,跟银霜的实现办法并不相同。”陈今看那人右手骨头尽碎,一脸的惊骇莫名之态,后面还有一群人在那,神色恐慌不安,既不敢过来,又没勇气跑。
因为一阵风吹过,吹起来了陈今和风轻言几乎挨着地面的披袍,而这时,这群人才看见,这两个‘肥羊’的脚是没有踩在地上的,是悬浮离地的!
那为什么,他们刚才是正常走路的姿势啊?
两个二分明月的大仙,闲着没事在月下,足踏虚空却作走路散步姿态玩呢?
陈今问那手被震碎了的天乐派弟子道:“杀人劫财?劫色吗?”
那人被问,恐惧之下,下意识的点头,点头,又回过神来的急忙摇头说:“不!我们就劫财,不害命不劫色!刚才就想把大仙打晕,用的是剑身侧面、侧面!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仙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实在是缺钱缺的没办法,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这人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动手的是他,此刻演技也同样到位,可见,是个智勇双全的角色。
只是……他自以为机灵,却没想到,一个大仙,没回头就意识到了危险,是如何办到的?若是听的风声,那么,挥动时用剑身拍人,和挥剑斩人,差别能听不出来?
陈今就只是笑笑,没说话。
风轻言没搭理手骨碎了的那人,目光越过他,看着后面那群人问:“天乐派弦氏一族回归,你们为何背着行装似要远走模样?”
“大仙误会了!我们是奉命办事,弦氏一族回归,我们万分欣喜啊!主动请命去抓捕叛逆宗族的人!”一个人倒是机智,看突然来了两个大仙,还知道弦乐回来,言语里分明是认识,当即这般谎称。
陈今听着,还是笑笑,不说话。
风轻言点点头,自顾把抱着的琴横摆面前,手指划过一根又一根,最后搭在中间的那根弦上,口气冷淡的道:“满口谎言,看来是昔日参与过反叛作乱,屠戮过弦氏宗族的人,因而畏惧清算,结伴逃跑下山,又见财起意,谋财害命。这般多的理由,着实不必对你们客气了。”
那群人见势不妙,吓的一声大喊,四散了便逃。
他们也算有经验,一群人这般分散了逃,总有运气好的可能逃脱。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的不但是两个大仙,还是御剑仙和风轻言。
风轻言脸色冷淡,就那般轻轻一拨,弦音化作金蓝亮色混合的发光水纹那般,呈半圆状态飞快的扩散了开去。
那群人还没跑出去五步,便被光纹掠过了身体——然后,全都中邪了似得,一头栽倒地上,动也不动。
陈今连忙过去,俯身搜罗一个人身上的东西,风轻言见状,过去拉着他,哭笑不得的说:“他们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还值得捡的?带在身上都嫌累赘,花费工夫变现都不值得,一会让弦乐使人来收拾就好了。”
“……有道理。”陈今叹气说:“好久没收拾过战利品,一时手痒没多想。”
风轻言听的摇头失笑,旋即又突然看见,天乐仙山顶上,竟然燃烧起来几十丈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