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乐知道陈今的打算，不建议他去，直道：“你现在声名在外，北王派本就好求武勇颜面，加上风轻言的美名使然，你俩凑一块在北地呆着，就是一对招惹是非的组合。招惹就招惹吧，也不是说就怕，但问题是——你有仙气跟人动手吗？”

你有仙气……跟人动手吗？

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比这句话杀伤力强的！

陈今没有仙气积存……本来上二分明月后就接连的遇事，存点用点，葬仙林的事情之后，积存了两成仙气又凝聚仙气珠刚给了弦乐一颗。

她本来让他多存些打底，当时想着风轻言很快回来了，也不让他去北王派，现在好了，那边逗留的时间延长，他体内的仙气积累还不足半成，拿什么跟人动手？

“就过去见一面，路上不惹事，遇到麻烦我就闪。”陈今自然知道，这点仙气就够御气浮剑最大杀伤力状态下飞个几次，没了仙气就无法引动灵气施展绝技，便是无本之源，再大本事也用不出来。

弦乐笑着说：“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咱们但凡说这样的话，有过好结果？”

陈今无话可说，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再有半年，你也就突破了。”

“小别胜新欢，别说我不提醒你，这次等她回来，你顺势造点气氛就把她推了。我要是男人，肯定不想那么多，推倒了再说，将来那么远，谁知道什么情况呀？”

“……要不然，你帮帮忙，我先跟你练练？”陈今顺势便问，弦乐挂起微笑道：“行呀，有进步。不过我嘛……有机会的，不着急。”

“这就没意思了。”陈今预料之中，本也没抱成功希望。

“对了，我先跟你说好，我突破到二分明月了，就得回天乐派一趟报仇。”

“那时风轻言也该回来了，我们一起。”陈今自然知道弦乐按捺了多久。过去她本来说，三阳开泰境界的时候就回去报仇，后来她自己忍住了，觉得等到二分明月境界时更稳妥，反正她的突破是可以预料到成功期限的事情，也就不怕晚几年。

“我想了想，还是自己去，像风轻言跟她母亲的复仇一样。”

“你是怕我拦你？”陈今还是能想到的，弦乐的复仇，必然是血腥味十足的狠辣无情。

“这当然也是一层顾虑，却不是关键，你虽然有点心软吧，但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什么大妨碍。只是觉得，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状态，一个人消化比较好。”

“那这样，我们陪你回去，但在外面等你，万一有意料之外的状况可以立即接应，如果没事，就不上去。”陈今说罢又道：“其实有点羡慕你们，总归还有仇人可恨。”

“等报完仇，才知道值不值得你羡慕。”弦乐哂然一笑，对于即将到来的突破，充满了期待。

陈今也希望弦乐能早日了结仇恨，那时她自然会有全新的开始。

弦乐没有在仙侠山久留，她本也身负百林仙主的职责，管着一片区域的大小仙派。

陈今琢磨着给风轻言回信的内容，考虑再三，还是说了个确定去北林派的时间，按她说的，在血口关见面。

‘就去见见，一路蒙头遮脸，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绝不多事，绝不横生枝节！专挑山林地方全速赶路，直奔血口关见面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也一样！这一次，必定遵守！陈今你要记住，你现在没有仙气积蓄，多几个三阳开泰都可以围攻耗死你！绝不惹事绝不多事绝不横生枝节！’

陈今默默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计划去几天了就回来，主要也是见个面，图个安心，又或者说是，聊解相思。

陈今安排了诸事，按预计的日程，出行之前，玄剑凤凰会到访。

这次来时，她穿着凡俗人的蓑衣在身上。

天下着雨，她靠陈今给的牌子，直接上了仙山。

陈今在观雨塔初见时没认出来，正奇怪是谁这般雅兴，就看见凤凰抬起头脸，看着他笑。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特意挑选了水路，这般体验了几日，很是不错。”凤凰取了帽子，脱了蓑衣，内里简约的着装都似快要掩不住胸口的跃跃欲出那般。

“逆水行舟，岂不是浪费仙气？”陈今很是奇怪，凤凰从笑着说：“战斗里得了些仙气珠，因此仙气比计划储备的满的更早，路上这点消耗，也不影响过来了直接突破，索性这般奢侈一回。”

自从玄剑凤凰当初听陈今的建议，跑出去见了贫苦阶层的光景，她对那些过去见不到的人群的事情就充满了探究的热情，又因为陈今的帮助突破到了四荒八极，不再被宗族里约束在玄剑仙山，有了许多出去的机会。

凤凰去了蓑衣下本就穿着不多的衣物，便那般大大方方的坦然面对陈今，却说着与此情此情毫不相干的话道：“此番遇到一个采药人，看起来头发花白，本以为他是凡俗中人，却没想到，竟是本派出身的散仙！”

“这可真是好仙缘！”陈今知道散仙的存在，却并没有机会见到。

天下仙派里，突破到二分明月，然后又在派里积攒了相当功绩，换到了需要的仙兵之后，大多都会选择当散仙。名义上还是派里的人，却并不需要再为派里做事情，天南地北各自飞，为了探寻心境，据说有可能过着任何形式的生活。

“跟那位散仙聊了一路，他听说我对外面的事情份外热情，就说如此很好，越是通透理解了更多不同的人群，将来的心境之路才更长久。只是又提醒我说，要明确了目的是增进阅历，千万不要沉溺其中，若不然，将来就会与他那样。”玄剑凤凰说到这里，看陈今转到她背后了，就用胳膊撩起头发，好让他清楚的看见后颈，肩背，这是已大略看了一圈，她便关心的问道：“障碍多么？”

“还好，你突破三阳开泰境界会很顺利。”陈今与凤凰每次见面都聊的投机，虽然见面不多，却相处愉快，已经不想故意控制她的突破进度，也就实话实说了。

“那太好了！几次可成呢？”凤凰松了口气，她就怕障碍太大，不知道要突破多少次的情况。

“今次即可成。”

“你不开玩笑？”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凤凰显然没有心理准备。

“你之前说玄剑城因为你突破到四荒八极，变的不那么好相处了，这次回去之后，怕情况会更糟糕。”陈今也理解玄剑城的心情，当年他跟凤凰是大家眼里的天作之合，天资傲人，出身不凡，又是备选弟子里的第一和第二。

可现在……玄剑城还是五湖四海境界，凤凰却马上要突破到三阳开泰了。

“以前觉得他很好，心胸豁达，志向远大，有责任心，又总显得从容不迫。可因为修为的差距，他却越来越多自卑而生的嘲讽言语。好几次外出，顺路去看他，见着面，言语里都是没有自信的怀疑，总怀疑我出去就是来寻你幽会，很是让人失望。那次说的过份，我便回了他一句，说他继续这般，便不再是朋友了。我即便真与谁私会，那也不是需要对他交待的事情，他何时调整好了往日那般的心态了，何时再见。”玄剑凤凰口气从容平静，淡定的气态让陈今很是欣赏。

“还是聊聊那位散仙，他莫非是一代宗师境界？何以说的他自身处境不堪似得？”陈今本来只是关心玄剑凤凰对于玄剑城事情的心情，既知她这般淡定自若，也就不需要再说更多。

“我本来以为，那等散仙一定是看破了世事，因此才会选择做凡俗采药人那般的生活，往来不用御气浮空术，徒步路上行，看似寻常苍老人。路上有些年轻力壮的挤过去，他也相让不争。你听着，是否都觉得这是非同寻常的境界？”玄剑凤凰放下头发，注视着陈今，托起胸前的柔软，让他观察下面更清楚些。

“确实如此，这等事情我也做不到，走路上被人恶意挤，我下意识的便会抵回去。更不要说是有御气浮空术却还用双脚走路的问题了，回想当年流浪那么久走到玄剑派的过程，我都还能清楚记得那种腿酸的滋味，实在没有兴趣品尝。”陈今如实说了感受，佩服那散仙的境界。

“可听那散仙谈论，我才知道，那并非什么境界使然。他在二分明月的时候，尝试许多种不同生活，后来当采药人的时候，因为一带药材可救许多凡俗人的瘟疫，他份外投入又有成就感，竟迷上了这般。不想却因此跨入了一代宗师境界，当时就满怀壮志，忍不住想重回仙山，做一番事情，也不枉费了修为。结果有了这念头，准备结束采药人的生活，还没折返仙山，就又跌落到二分明月境界了。”玄剑凤凰的这番际遇，听的陈今不由驻足，揉按在她身上，帮她疏通的手掌也不禁停住。

“莫非，他是为了维持一代宗师的境界才继续过采药人的生活？”

“是的。这才是真相。之所以他行走不用御气浮空术，因为根本不急迫于到达目的地。他恢复了采药人的生活不久，又重上一代宗师。此后他就犹如作茧自缚那般，要维持心境就不得他想，可有时候又会自问，如此这般的一代宗师，又是否有意义。”玄剑凤凰很是感谢那为散仙如此据实相告。

倘若那散仙说是志趣如此，就只愿意过采药人的生活，那她肯定是会相信的。

可她若是相信了那种虚假不实的话，自然会对一代宗师的心境之路产生与真相背离的领会。

“将来寻一日，必当上门拜访，感谢这位前辈高人的善意。他这番实诚话，无形中予你巨大助益，你的分享又于我、于许多人极大的助益。”陈今无心评判那位高人维持一代宗师境界而当采药人的选择问题，那根本不是凤凰此番收获的关键。

关键是，他们从中知道了，心境之路的选择和塑造的重要性。若没有追求那些生活的志向，便只能了解，而后保持距离，倘若不知觉中沉溺进去，落得个无意中跨入不可长久维系的境界里，就成了作茧自缚，进退皆苦的下场。

陈今觉得，这是他，风轻言，以及弦乐都要面对的重要问题，自然很感谢玄剑凤凰此番的信息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