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徐长老冷静一些，我与天女不谈这些事情，我也没有探究兴趣。但此刻即使徐长老不信，冷静看待，与其说这些质疑，还不如说明了状况，我如何答复，自然可以证明心迹。徐长老以为如何？”

“好！我姑且相信你陈长老真不知道规矩好了，至于其它，却不想多说，只想提醒陈长老，仙山这里，这些手段使了却要故作没有，只是徒惹人笑，谁也别想瞒过。改换门庭从来都没有问题，但过往大家为你付出的，你不能说全部带走。你至今所得，自然主要是你的本事，但说没有我在内的一些人帮忙，也不可能。”徐长老口气冷硬，全然跟陈今印象里的不同。

“徐长老，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派里的事情，我的立场仍然是与徐长老在一边……”陈今诚心诚意的话，却没等他说完，就被徐长老皱着眉头打断道：“陈长老！我说过，这些手段不要再仙山玩弄！没有人能在这里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你想些什么，明白的人有许多。你方才说用行动表明心迹，现在我看到的，却始终是想当我三岁孩童戏耍的手段！”

这要是别人，陈今早直接去他的了，该生气生气，要翻脸就翻脸。可徐长老一直是帮了他不少，他一直念着情份看待的，否则也不会在花月容的事情上，算上他。此刻却成这般，他又不知就里，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地方坏了规矩，以至于如此。

陈今便耐着心的想搞清楚，就道：“好！我不说这些自证的言语，既然徐长老不信，就请徐长老直接说，我若是真心自证，按规矩应该如何做吧！”

“此言方能称之为诚意的初步体现！”徐长老的语气稍微缓和，看着陈今说：“派里自有改换门庭的规矩，你便是不知道，也可以回去问了天女，我自然也不会自作聪明的诈你。你过往所得，是你自己本事为主，这是事实。无论如何说，你能让我们出力相助，也是本事的体现。因此历来的规矩，取十分之一至十分之三，你御剑仙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我自然是按最低的标准算。可以是换成功绩交割，也可以是换成人事安插，或是异宝。按这规矩办了，我自然信你是真不知道，也就没有与你计较的理由，更不会对旁人对你说三道四。如此交割，清清楚楚，互不相欠，将来谁也不会再提过去！这就是改换门庭的规矩，陈长老现在知道，就请给我一个答复吧！”

“……徐长老所这么算合适，那就如此办。人事我不足以满足徐长老的要求，还好功绩积攒的不少，徐长老算算是否够，若够，就以此交割。如此明确答复，徐长老愿意相信了吗？”陈今不加犹豫，就算真要交割明白，徐长老说的办法也合理公道，过去没有徐长老及他背后的力量帮助，天玄之间的人员安排哪里能随心所欲？

当然，这期间他也为徐长老立场的权力网贡献过不少，仙颜术的人事调动，职务安插等等不说，天玄之间的影响力就是徐长老的影响力。因此徐长老算了十分之一，陈今觉得只会少算，没有多算。

“陈长老既然给了明确话，我自然相信你是不知道规矩。先前的责备，是我错怪，我正式向你道歉。”徐长老倒也干脆，郑重其事的冲陈今作礼。

“既然相信，那我就要说，徐长老还愿意相信，我并无心改换门庭的心意吗？我与天女成婚，但我想的是彼此不涉足对方的事情。因为我不以为，非得因此舍弃与徐长老多年的交情。”陈今希望此刻的表态，能让徐长老重新考虑情况，如此这般翻脸绝交的态度，本没必要。

徐长老看着陈今，轻叹了口气道：“陈今啊陈今，我信你确实不知规矩，因此也与你说些本不以为需要说的言语。你也知道，我在内的许多长老修的是一手遮天心境，即使其中大成者寥寥有数，可我们这些没有大成的人，也都在往那方向修行。你与天女既然成婚，即使你此刻情感上真心这么考虑，那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稚嫩。”

稚嫩？陈今听着这番话，看的出徐长老此刻言语的认真。

“仙山没有左右逢源的事情，只有我会相信你这么想，而别人都会认定你想两面讨好，顺便赖掉改换门庭要付的代价。但即便我此刻相信，也仍然认定，未来某天你一会改变了想法。若等到那时，你突然变脸，谁知道对我们这边的危害会有多大？因而你此刻便是真心实意，也没有作用。天女那边不容你左右逢源，我们这边也不会，凡事要在可控范围之内，而情感这种东西，本身就不能完全控制。”

陈今听着这些话，开始心里还有一股不平之气，他觉得徐长老的论调，简直把人一刀切的去看待了，等于认定他陈今是个易变之人。

但人都一样么？

就没有例外么？

可是听到后来，又觉得没脾气可发了，因为徐长老最后那句话，从他的立场来说，是没错的。

感情是不能完全掌控的因素，徐长老追求的一手遮天心境，自然该剔除这种影响，这跟信不信他现在，无关。徐长老不信的是人性，不信的是未来，不信的是能够预测一个人未来的变化。

“我信或不信你，今日都必须以改换门庭的规矩交割清楚。从此之后，你也不必对我无谓的抱有什么感谢的念想，我也无心利用你情感上稚嫩的弱点。因你也是聪明人，也不会被人利用第二次，如此做反而让你必然反击报复，得的那点便宜，也许还不够还回去。仙山上的许多事情，又或者说从你跨入二分明月境界开始，过往那些取巧的手段，想法，都该丢掉了。比你更年轻的二分明月过去、现在都还没有。”徐长老一番话说完，看陈今眼里的情绪变化，知道他的心情，便抱拳作礼道：“改换门庭寻常事，按规矩办了，彼此便了结的清楚。你在我哪里存放的异宝，仙兵，每一样都清楚记录了，明日就命人予你送去。”

“我若愿意相信徐长老，还想请长老继续代管的话，可否？”陈今觉得明白了，他怎么想不重要，徐长老的立场决定了，今天开始他们必须按改换门庭的规矩交割清楚。

“……陈今啊陈今，你是真的太年轻！可以创造修为突破的奇迹，缺失的经历却不能凭空而得。如你这般智勇双全有手段，也仍然不能及时抹掉感情上的天真。我实话与你说，你若不是跟天女成婚，换了天女是别的长老宗族的女仙，不论是谁，你存放在我处的那些异宝，我都会给你吃干抹净，全当了你改换门庭的代价。此刻我跟你按最小规矩的代价计算，是因为我必须跟你依足规矩。你背后有天剑派掌门撑腰，你的那些东西我私吞不起。你明不明白？过往我们的融洽相处，是共同利益必须的关系，事实上我也好，别的一手遮天心境的长老也好，谁都不会谈交情。与得力的仙人好生相处，是权力之道所必须。”徐长老的这番话，直白的残忍之极。

陈今如遭锤击，这才意识到，他对徐长老念交情，原来只是一厢情愿……徐长老的过往那些表现，其实跟常炎过去对他的态度变化，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多谢长老指点，徐长老如此坦白相告，多少也夹杂了过往的私人交情，只是如此，我也不算全然一厢情愿的视长老为友了。”

“……说一点交情没有，当然是自欺欺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心境之路还没有大成。陈今，今日之后，不必再念过去的共事交情。因为我，很快就会丢弃干净。交割事情如何算法，明日便会计算明白，你有天女参谋，吃不了亏。告辞！”徐长老抱拳作礼，看着陈今的目光里，没有了刚来时候的愤怒，但他却知道，从今以后，陈今不会再是过去那么情感天真的模样了。

仙道之路，到了一定阶段，都是要这般成熟起来的，便是原本有些愚笨的人，几十年、几十年的经历教育，也不会再傻。而如陈今这样的，今天此刻，足够让他明悟。

徐长老最后一声告辞，既是与陈今同立场共事的过去告别，也是跟片刻前情感还稚嫩天真的陈今告别，也是在怀念徐长老他自己也曾有过的这般稚嫩的曾经……

陈今没有言语，只是抱拳送别，目送徐长老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去……

他此刻明白林长老对他突然热情的理由了，就如徐长老与他的割断那般，对于两边权力网的人而言，都知道是必然的发展。

这就是，徐长老、林长老这些长老们的一手遮天心境之路的体现？

立场一致，自然相处甚欢，彼此微笑；立场相左，不言交情，各走各路。

仙袍做好了，陈今从仙师手里接过，穿上，微笑道谢，却没有心情留下叙话。

他在天剑仙山的山林间，足踏御气浮空随意飘走着，想着此番经历带来的冲击和全新认识，真切体会到了，何谓经历予人的成长。

陈今站在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天剑仙山周围的群峰，尽收眼前，在他眼里，还都散溢着红蓝两色的充盈灵气。

这般仙山美景，可在上面修行的高人们，却那般冰冷的没有情感。一手遮天心境的那种蔑视情感的状态，让陈今发现跟流浪时遭遇的许多孤儿首领们何其相似。

这天底下，高高在上的大仙里的管理者，和最贫穷群体里的领头人，竟如此相似？

‘原来我在玄剑派失去的大仙派梦想，从开始就注定不存在，或早或晚，都有如此刻这般看清楚了的那天。这般不需要情感的仙道高人管控的仙山，怎么会是我追求的归宿？这肯定不是的！却不知道，天玄之间的未来是不是……’

陈今听着风声，看着天空的广阔无垠，心情渐渐平复。

他很高兴徐长老还因为一丝情感说了那么多，这一课若早晚要上，当然是越早越好，何况，这般体会已经算是幸运，总比满怀情义却被狠狠插了一刀，才知道原来别人心里并没有交情来的要好。

而从今天开始，他能更清楚的知道，十大仙派的仙山并非他的归宿和追求，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

所以陈今面挂微笑，心情从低落，变的愉快了起来。